2021年4月2日,S市機場。
楊非剛剛走出航站樓,就看到一大片潔白的玫瑰花正在廣場綻放。含苞的花朵凝結著晶瑩的露珠,折射出一片光影炫目,雖隔著一段距離,楊非依舊嗅到了空氣中甜甜的香氣。
從航站樓走出的旅客注意到這一大片鮮花盛開,臉上皆是露出了驚喜的笑容,紛紛掏出手機或相機跑過去拍照留念。
S市,一顆綻放在高原地帶的璀璨明珠。經過十幾年的工業改造,這裏甩掉了汙染重工業區的帽子,以風能太陽能等清潔能源為主的項目一一上馬。山明水秀的環境使得旅遊業成為S市的支柱產業。而這一片玫瑰花海,就是新任市長的“傑作”,代表了這個城市張開了懷抱,笑迎天下客。
與那些歡欣的遊客不同,楊非看著這一片花,竟油然而生起一股莫名的罪惡感。這種心態,就像西部缺水地區的農夫,看到了沒有擰緊的水龍頭嘩嘩跑水一樣。因為,他所在的2031年,所有可種植的土地都種上了可供食用的穀物或蔬菜。日趨緊缺的耕地連人類都養不活,就連軍方高層的綠化也基本是食用類的植物。類似玫瑰花這種僅供觀賞的植物,在那個年代已完全絕跡。
那是一個鮮血和骨骼橫飛的世界,記憶中最重要的組成部分就是可怖的喪屍,臭氣熏天的腐肉,以及苟延殘喘的幸存者。
廣場的電子巨鍾報時拉回了楊非的思緒,他抬腕再次校對時間,上午7點整。隨後,他緊鎖雙眉,急匆匆地向廣場邊走去。
機場有出租車待客區,但為了更好的招攬乘客,一些司機幹脆就把車停在了玫瑰花海旁。那些第一次來S市的旅客,大多都會在玫瑰花邊停留。
見楊非朝自己走過來,司機老張趕忙整整西裝領帶,滿臉微笑地迎上去幫他拿行李:“先生您好,去哪兒?”
“新昌大街四巷。”
“好咧!”老張笑嘻嘻地一把推上檔位,汽車冒出一團青煙飛馳而去。
出租車在機場大道飛馳,楊非不時焦躁地抬腕看表。飛機晚點,他足足耽誤了兩個小時。
兩個小時啊……很多事來不及做了。想到這裏,楊非忍不住歎了口氣。
聽到這聲歎氣,老張趁空偷瞄楊非,見他一副火急火燎的樣子,多少有點好奇,發問著:“先生打哪兒來的?”
“B城。”楊非心不在焉地隨口答了一句。
“B城可是好地方啊,山明水秀,去年我還去過,媳婦兒嚷嚷喜歡那裏的環境,讓我今年再帶著她去玩!咳咳咳……”中年人苦笑搖頭,“女人就是不懂事,辛辛苦苦一個月,攢得下幾個錢?咳咳……兒子還在上高中,正是費錢的時候,不攢幾個怎麼行?”男人打開了話匣子,就這樣囉囉嗦嗦下去。
好像是因為煙抽太多了,老張虛拳抵著唇,不時地連連輕咳。一股很難聞的煙味隨著這個老煙槍的咳嗽在車廂內彌漫。
楊非略皺了皺眉,緩緩從車窗外收回眼光,轉向駕駛汽車的中年男人——歲月毫不留情地在每個人身上留下痕跡。這個男人,應該算是自己的同齡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