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市的的繁華街道總是會在七月份來臨的時候飄散著濃鬱的梧桐香味,蔚藍的天空被碧綠且茂密的梧桐枝葉遮擋,隻剩下地麵上斑駁的光影,像掉進了一個巨大的綠色漩渦。
博愛醫院的心理谘詢室裏,中年醫生推推鼻梁上的眼鏡,手裏緩慢翻著報告冊,時不時點點頭。對麵坐著的年輕人麵帶笑容一副文質彬彬帥氣的模樣。
小良彎下腰壓在陳盡雨肩上,右手在桌子下麵偷偷做出V字型,在他耳邊小聲說,“我看這事兒成了,我叔叔他難得看上去這麼一副滿意樣兒。”
良久,醫生抬起頭打量了一番眼前的陳盡雨,頭發豎起,五官端正,從始至終嘴角都染著柔和的笑意,穿著幹淨,看起來是個成熟穩重的人。在瞥了一眼小良,嬉皮笑臉,一副吊兒郎當樣兒,看著就心煩。見小良眼睛看向這邊,他才清了清嗓子開口問道“我聽小良說,你以前學的是設計,而且拿過不少獎,那你怎麼不好好向那方麵發展卻想到改專業學心理呢。”
嘴唇緊閉依舊是淡淡的笑,目光落在遠處的地板上。
“我說叔啊,你這就不懂了吧,”小良亮起嗓子,一屁股坐在辦公桌上,“現在為了愛情放棄事業的比比皆是,這叫什麼來著——”敲敲腦殼,“真愛啊!”
醫生又推推鼻梁上的眼睛,無奈的搖頭,“我說你們這些年輕人呀,就是年輕氣盛,一氣用事。這樣吧,你明天就可以來工作了。”整理好桌上的資料遞給陳盡雨,“不管你是因為什麼而選擇這份職業,既然選擇就要盡責,好好幹!”
“我會的。”
“就他話多!”說著,小良推搡著他走了出去,順勢看了眼手表,“盡雨,你今天要去看小葳吧,那我就不陪你了,我還要趕著和我家親愛的約會呢,先走了啊,拜!”
醫院外,陳盡雨目送小良屁顛屁顛的離開,才揮手攔下一輛出租車,“蘭青鎮。”
“盡雨!你說過的,你說過你會一直相信我——”空蕩的法院,哭的淚眼模糊的女孩站在被告席上,無助的聲音在空氣中回蕩,她想要走上前,手腕上冰涼的手銬讓她停下腳步。直到被管理人員拉走她還在聲嘶力竭的喊著那一個名字,盡雨,盡雨,陳盡雨。
陳盡輝扯住他的手臂,用力的把他往門外拉,用低沉的聲音嗬斥他,“快走!”
他回過頭,眼裏是欲言又止小心翼翼的哀求,雙手抓住陳盡輝,用幾乎聽不到的聲音說“哥,救救小葳,你知道的,她那麼善良,她不會殺人的。”
“不管她有沒有殺人,事情已經成定局了,我們改變不了。”
他提高聲音,“有!去找爸,爸一定有辦法!”眼睛裏閃爍著光,搖了搖陳盡輝的手臂,祈求的問到,“好不好?”
“這些事不該你管!還是不要瞎操心了!”
想到這裏,車子在蘭青鎮一條人跡罕至的小街上停了下來。這條街和H市的繁華街道一樣生長著排排粗壯高大的梧桐樹,茂密的枝葉低低交錯著。向葳的奶奶一直都住在蘭青鎮的蘭白巷裏,那條小巷還是很久以前布滿青苔的青石板小路,一到下雨天這條路上的青苔就會變得又厚又滑。以前每次暑假向葳都會拉著他來奶奶家,他一走這條路就會抱怨說,以後打死都不來了,可下次隻要向葳一說要他陪,他還是會一口答應。
奶奶一見陳盡雨進了屋,正在淘米的手趕忙往圍裙上一抹,匆忙走出去。
“奶奶,小葳最近還好吧?”
“好多了,就是天天坐在窗台上也不知道在看什麼,平時也不願出去,”倒了杯茶,讓盡雨坐下,自己坐在另一邊看著他,“小葳前幾天還說起你來著,這可不,你就來了。最近不用上課?”
“我退學自考,最近應聘去醫院做心理醫生,明天就可以上班了。”
看著盡雨的笑,奶奶那雙皺巴巴的手不安的捏著圍裙,渾濁的雙眼看向窗外,歎了口氣,“如果不是你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這幾年發生了這麼多事,你還因為小葳放棄了這麼多。”
陽光透過窗撒在木質的方桌上,茶壺裏的茶水冒著白色的水汽。
“為她做這些我覺得值得,我從來都沒有後悔過。”
奶奶欣慰一笑,站起身,走進廚房,“今天吃完飯再走,多陪陪小葳。”
“好。”
聲音在客廳裏回蕩,他順著樓梯小心翼翼的往上走。
向葳穿了一條紅色的碎花連衣裙坐在狹小的窗台上,那連衣裙還是他上次來帶給她的禮物。被陽光染紅的頭發很隨意的紮成蓬蓬鬆鬆的麻花辮,背對著他,露出笑的甜美的側臉,白皙的胳膊裏抱著盛滿水的金魚缸,時不時發出愜意的笑聲。
伸出手輕輕覆上她的眼睛,他能夠感覺到她長長的睫毛在他的手心快速的亂眨。忍住笑,故意把聲音變得又粗又低沉,“猜猜我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