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近些日子不甚太平,接二連三的喪了人命,且大都是朝廷命官的家眷,一時間鬧得人心惶惶。
聖上授命刑部、大理寺、都察院聯手徹查此事,務必速速破案,然卻遲遲沒有進展,連素來斷案如神的大理寺卿榮璟都束手無策,且聽聞至今仍毫無頭緒。這下官爺們才真真是人人自危。
吊詭離奇的案件一起接著一起,慢慢竟有了許多荒誕謠傳,況晉國信奉鬼神之說者不在少數。
如此一來,捉鬼道人這一行當更是炙手可熱起來。湧入京城的捉鬼道人不計其數,有名頭的,資曆深的,貨真價實的,坑蒙拐騙的。
陸瓷心和白啟屬於坑蒙拐騙中勉強混口飯吃的。
“小瓷,你又發酵了!”白啟被一陣濃鬱的屍臭熏醒,連忙從地鋪上爬起來,一把掀了陸瓷心身上蓋著的薄被,快速將依舊酣睡的她從床上拽起來,二指熟練地畫出取魂咒,擊在陸瓷心頭頂正中百會穴上,一麵將別在腰間的攝魂瓶瓶塞咬開,將她的魂魄引到瓶中來。
如墜冰窖的陸瓷心凍得一個激靈,當即瞪著眼破口大罵,“白啟你有病啊!好端端的作什麼妖!”
白啟抹了一把額上的冷汗,亦是沒好氣地回道:“你又知道什麼,睡得跟死豬一樣!得虧我反應快,不然這會兒我得捏著追魂訣到處尋你!”
若是肉身腐爛,魂魄便無法寄身,何況陸瓷心如今少了二魂三魄,若是不巧被別的捉鬼道人碰到,輕易便可打得她灰飛煙滅,永世不得超生。
陸瓷心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緩慢地眨了眨眼,滿腹疑惑,“可我這肉身才剛換不到一個月,怎麼這麼快就頂不住了?”
“大抵是……天熱了?”白啟說了一半,話鋒急轉,他總不能告訴陸瓷心,那是因為你自個兒快要撐不住了。
白啟溫熱的掌心緊貼著瓶壁,心下竟不知滋味。
結識陸瓷心大概是在六年前。彼時,白啟因施術害人剛被逐出師門,陸瓷心是他下山之後遇到的第一隻鬼。
也是趕巧,那日 白啟正研習靈魂出竅之法門,豈料剛脫離肉身不遠,便被徘徊於附近覓食的陸瓷心逮了個正著,險些喪了命。
幸而陸瓷心年紀小,心思簡單,白啟又機敏能言,連哄帶騙一通說辭,便輕易化險為夷,且拉帶上陸瓷心日後跟著他一同坑蒙拐騙賺酒錢。
怎料日久天長,他竟起了旁的心思......
白啟算不得多正派的道人,雖然自幼慧根獨具,頗得師父賞識,卻總也熱衷偏門左道,曉得不少邪術。借屍還魂便是其一。不想也不知是因為陸瓷心三魂七魄並不齊全,還是他施法之時出了什麼差錯,若非有肉身寄存,陸瓷心本身靈體竟撐不過一刻便要散了開去。
正是一念之差,再回不了頭。
萬幸他被逐出師門之時偷了件物什,便是這不知什麼用法兒,暫且被他換作攝魂瓶的寶物,尚可拖延月餘時間,尋找下一具肉身。
如今陸瓷心靈體消損的厲害,隻怕撐不到......
陸瓷心不知白啟內裏怎樣的百轉千回,隻自顧自抱怨著,“我倒覺得是因為上回那女鬼一口濁氣給毒的,都怪你,反應這麼慢!也不知張大人 哪招來的惡鬼,本來想騙點兒銀子買首飾,沒想到點兒這麼背……小白你聽我說話了沒有?!”
“聽著呢,”白啟低低地應著,狹長的眼眸微斂,不露心緒,隻低醇而微微沙啞的聲線有些異樣,“你說的極是,怪我沒用,不能護你周全。”
陸瓷心隱隱聽出不對勁兒,以為白啟果然因為她的話而自責,忙道:“你又胡說什麼呢,我不過玩笑一句,若不是跟著你,說不準我早就被惡鬼吞吃入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