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放棄其他城市回到虛城工作,重要的原因就是希望距離安德魯近一些。安德魯否決過他搬到虛城住在一起的建議,宣稱他不習慣城市的空氣,喧囂和擁擠,虛城一個熟人也沒有。
山海知道有一個沒有說出口的原因是安德魯不願租房,也不願意背負房貸。他們現在買不起一套房。安德魯保持著知識分子、老式男人的作派,也逃不掉那種影子般的清貧。馬爾克斯說安度晚年的秘訣就是和孤獨簽定體麵的協議。
山海想,或者這是安德魯最適宜的生活了。年輕人總是向往大都市,老年人卻故土難移。正是因為如此,鄉鎮學校的教師流失嚴重,安德魯剛從鎮中退休,區小的校長就三顧茅廬,返聘安德魯,發揮餘熱。
鄉鎮一級學校,很多教師似乎都是全才,可以同時勝任跨度很大的幾門學科,就象從前的赤腳醫生一樣,接生閹豬,醫牛治驢無所不能。山海近水樓台,自小就很承安德魯的惠,每門功課同時擁有兩位教師,仿佛西西裏人需要兩個安德魯一樣。
實際上,進入大學,開始學習獨立思考的山海就毫不猶豫把安德魯定性為“教父”。女性因為自然法則中的優越,一般頂多會成為差勁兒的母親,很少會成為一個壞母親,而壞安德魯則比比皆是,幸運的是,山海中了生命的彩票。安德魯對他的影響超過生理基因的遺傳。
安德魯的人生觀基本上可以用“冷眼向洋看世界”這一句詩來概括。看似駝鳥主義,實則內心強大。
這種逆來順受,隨遇而安的態度幫助他渡過那些風雲變幻的年代,曾經戴在他頭上的帽子加起來,比那些身經百戰的士兵的傷疤還多,可是安德魯若無其事地一路走過,閑庭信步,這種身教勝過任何言傳,山海如同大多數的日本人一樣,把安德魯看成他唯一的神。
山海大學畢業,安德魯認為責任完成,隨之放棄一切安德魯的無理權利,不再幹涉山海任何私事,山海不說,他便不問。每次回家,沉默地相對飲上幾杯,成了兩人間唯一交流的方式。
通電話時,山海從安德魯聲音中聽不到一點高興和關心,疏遠得象很久不見的朋友。山海並不沮喪,他理解安德魯經曆了數十載大起大落,暴風驟雨,殘存的情感就象守財奴最後的積蓄,窖藏得極深。
現在蟲子襲擊全城,也不知道安德魯到底是什麼一個情況。
就在這個時候,光明聖子的電話響了,作為政府人員,光明聖子有被保護的優先權,光明聖子看了看來電號碼,連忙接通,正是市政廳的電話。
幾句話之後,光明聖子臉上便是露出了喜色:“軍隊已經進來了,正在清掃地鐵,我們快要安全了!”
“哈哈哈,該死的蟲子,現在碰到軍隊,該是噩夢結束的時候了!”光明聖子狀若癲狂,在地下室當中來回走著,臉上難掩興奮的神色。
轟!
這個時候牆壁遭到了重擊,一條條裂痕蔓延開來,有獸吼聲傳了過來,緊接著便是看到一條尖刺從裂縫當中鑽了出來,閃爍著森嚴的寒光。
盧小姐發出了一聲尖叫,那尖刺離她不過是二三十厘米,若是再近一些的話,恐怕尖刺就要結束她的性命了。
山海連忙拉了一把盧小姐,很快,尖刺又揮舞了過來,一下子就斬了下來,看起來無比恐怖,光明聖子則是怔住了,看著突破進來的利刺,看起來被嚇住了,連說話都說不出來了。
“範哥!”山海連忙拉了一把光明聖子,光明聖子和盧小姐都是被嚇住了,這個時候都無法動彈,山海隻能是一手一個,拉著他們往地鐵的方向衝了過去。
嘭!
牆壁這個時候終於四分五裂,猙獰可怖的蟲子衝了進來,發出了尖銳的吼叫聲,然後朝著山海等人的位置衝了過去。
山海一手拉著一人,踉踉蹌蹌地朝著地鐵通道衝了過去,他這個時候心裏已經被恐懼所充斥,但是在求生本能下,山海隻能是拉著兩個人逃生。
獸吼聲越來越是尖銳,看起來就像是有人在摩擦著玻璃那般,讓人的五感都是受到了極大的衝擊,這讓山海越發地恐懼,不過就算是在這樣的艱難情況下,山海也沒有放棄光明聖子和盧小姐,盡力拉著兩個人逃生。
一道光亮出現在山海的麵前,這讓已經被恐懼所充斥的山海心中不禁升起了一抹希望,很快,一道陰影出現在了光亮的麵前,大吼了一聲:“趴下!”
山海一個激靈,然後便是將光明聖子和盧小姐撲倒在地,剛是撲倒在地,緊接著便是有著砰砰砰的槍聲響起,子彈從山海的頭頂呼嘯而過,瞬間將追在後麵的蟲子給打成了篩子,有綠色的血液濺在了山海的身上。
山海抹了一把這些綠色的鮮血,腦海當中突然是多出了一些訊息,這讓他心中不禁是一怔,仿佛又什麼東西在蘇醒。
“摩爾巨蟲~~~摩爾島~~~”
山海喃喃低語,眼中的光芒確實越來越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