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人家----”艾琳生生吞掉光明聖子的名字,“----好,不跟人家比。所謂成家立業,立業~~~我們暫時不討論,成家總得要有一個窩,一套房子吧?現在房價比吹氣球膨脹得快,你那點薪水還房貸都不夠。”
她豐滿的身體微微側傾,就象一隻母雞歪著頭,可是她的語氣更象好鬥的公雞。
山海無奈地苦笑:“王侯將相是沒有種,但有一個過程,要想一夜暴富發達,隻有去搶劫銀行。”
艾琳冷笑:“我倒覺得你很滿足現狀的。”
山海被逼得無法,說:“不是我不願意看黃色畫報,而是我舍不得花錢僅僅看半裸的女人。”
艾琳冷笑加倍,可是笑容不會象負負得正,變成熱笑。“這什麼話?學會玩文學了啊。好有誌氣,我看一直都是在裝清高,不承認自己無能。”
山海笑:“不得不承認你說得很委婉,但是,也許的確是事實。”
艾琳輕蔑地說:“我懶得跟你繞這些彎彎曲曲的圈子。不是我說你,象你這種除了讀書什麼也不會的男人,隻喜歡說大話,賺錢的事一件也做不來,眼高手低,除了守著一個破公司給人做奴隸,拿份死不了活不了的死工資還能做什麼?炒不來股,幹不了房地產,不會投機倒把,混不了黑社會~~~”
山海無語,很想惡毒地替她加上一句“家裏還沒有幾分土地等著政府征用”, 他和她的交流總是這樣,南轅北轍,就象木頭不能生長在水泥地麵。所以每到最後,山海隻有秉承維特根斯坦的忠告:“凡是可以說的東西都可以說得清楚,對於不能談論的東西必須保持沉默。”
艾琳生氣地瞪著他,這是最令她厭惡的反應,哪怕他還嘴。她吐了口氣,決定進入下一個程序。這是她的妥協,也可以看成她的迂回。既然下午做了決定,他們現在已經坐在一起吃了飯,她現在暫時遷就他,放過他,他腦中某些固執的,不合時宜的想法,以後有的是時間幫他改正。
當然,前題是他值得她去拯救。她坐回沙發,靠近山海,柔聲問:“好吧,我們不吵,你平心靜氣地想一下,假如,我們在一起~~~你不會一輩子讓我跟你住出租屋吧?我們可以跟我父母住在一起,隻要你不覺得委屈。”
她的臉罕見地微微泛紅,山海忍不住心跳一下,說:“你想得周到。很識大體。”
艾琳說:“你知道就好。”身子靠了過來。
山海僵住。他正想說我不是在誇你,這句話生生吞了回去。他接觸到艾琳溫暖的身體,----艾琳的眼睛在看著電視機。據說人的交流中,隻有百分之二十的信息是通過語言來傳達,其餘百分之八十是通過眼神,肢體語言等表達。這是一個確鑿無疑的信號。
這個時候,山海似乎應該顫抖著聲音,還有身體,激動而虔誠地表白,然後,象那一句最通用的大白話說的:生米煮成熟飯。這似乎本是他一直渴望的,好比演義成為正史,可是,當一切可能發生時,他突然迷惑起來:這就是他的愛情?
哦,愛情是說不上的。那麼,這就是他的婚姻?康德認為婚姻的意義就在於“合法使用對方的性器官”,難道他的婚姻目的就是為了合法擁有一個女人的身體?他的追求是否非常無聊?他是向肉欲屈服的懦夫,向現實投降的俗人~~~山海的電話突然響了起來。
這麼重要而曖昧的時刻,電話鈴聲異常的尖利刺耳,好象飛行中遭遇氣流,工作中電腦黑屏,兩人都嚇了一跳。山海接了電話,是郎軒直截了當的命令:“西門橋,燒烤。我看你QQ不在線,那就沒有加班,過來吧,我們等你。”
他和郎軒聊得投機,郎軒約了幾次喝酒,山海天天加班,可是現在,山海在心中歎了口氣。他完全理解艾琳,明白她對他的期望,他不忍成為她夢想破滅的凶手,也不願意成為她欲望的奴隸。
他回答郎軒,說馬上就去。他向艾琳告辭。艾琳沒有回答,冷冷地坐在沙發上,看著山海換鞋,出門,關門,然後,她癱軟下來,在心裏豎起中指,流利而惡毒地咒罵。
山海走出小區,滿地蒼涼的月色,街道兩邊的樓房半隱在月光裏,看得見的部分,泛著羞澀的白光。他想艾琳在生氣吧,責怪自己莫名其妙,心思不定?人是不如月亮的。
月亮多好,象送牛奶的人定期去來,一點也不擔心。山海覺得自己剛才的行動是正確的。很多人隻會意識到上床前的交易,可是對於絕大多數男人來說,上床後他們付出的代價更加沉重。
山海不願意自己的婚姻從現在一直對付到七十五歲。有人說婚姻是壓抑人性的,不需要他多提供一個實證。男人是泥,女人是水,倘若這比喻不錯的話,他和艾琳結合的產物,毫無疑問是堅硬的水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