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寒雨將至(1 / 3)

大垣仙朝聖曆三百二十九年,三月初十。

時近暮春,大垣仙朝朝都盛京城近來卻陡生一股寒流,城外有些花木尚未全褪去枯意,剛露尖的嫩綠在寒風中瑟瑟縮縮。

烏雲罩空,眼見又是一場寒雨將至。

城內卻渾然沒有半分澀意。

在那些出世修行之輩眼中,降雨便是天道流轉,得觀天意;在那些紅塵裹身的人眼中,人生一世不過求一痛快,降雨不過是吹皺一池春水,幹卿何事,又於我何幹?

作為大垣仙朝朝都,橫豎有道,此時未見半分逾矩的跡象。

青鳶閣位於盛京城南納福巷,前朝時此巷是軍機重地內庫所在,大垣仙朝入主盛京後自然是被洗劫一空,當時率先攻陷此巷的仙將,便把這巷子更名為納福巷。

誰曾想這名字後來被一家娼寮商主瞧對眼了,落戶於此。娼寮這種買賣有了第一家便會有第二家,沒過會年月,這整條巷子便全被娼寮占了,這條巷子也就經常出入盛京人口中。

瞧見一個喜滋滋踱著四方步過來的,打個招呼:“喲,眉間有喜,您老是撞上什麼好事了?”

“嗨,哪有什麼好事,不過納了個福。”

“哦~~”

拉長的尾音是同道中人的心領神會。

納了個福,納了個什麼福?咳,誰還細問呢。

此刻納福巷便是盛京城沒有受到影響的地方之一,人來人往,繁華喧囂一如往日。其中青鳶閣更是車水馬龍,熱鬧非凡。位置處於巷子中間的青鳶閣,硬是把其他娼寮給壓了一頭。

若真是納福,青鳶閣便是整條巷子得了最多福的那家。

門前鋪就三梯青玉階台,體態婀娜的仙娼分立倆列,撫首弄姿,挑逗來客。

龍飛鳳舞,暗刻禁製的“青鳶閣”三字牌匾下,左右掛著兩盞青鳥獸首燈散發著淡淡輝芒。

這兩盞燈可不是凡物,以盛南之地產的千年桃香仙木為架,托盤是貨真價實的神獸青鳥之首,有迷魂蝕神的功效,再輔以燈芯上的不滅仙火燃之。

這番陣仗下,就算來客是仙道強者,亦不免心動神搖。

“……憑什麼?憑什麼不讓我進去?”

一位皮膚暗啞,濃眉大眼的青年被擋在門外,觀其打扮,一眼就能看出不是本地人。

在盛京城,莫說那些真正的人尖兒,就是小戶人家的少年郎,誰脖子上會戴一條狗鏈子?

領頭的豐腴仙娼喚作莫三娘,整條納福巷是出了名的眼縫藏人,鐵齒碎語,此時捂嘴輕笑道:“小弟弟,聽姐姐一句勸,這地方,不是你該來的地兒,回去吧。”

自打三天前跨進盛京城城門伊始,外鄉青年就覺著心口被壓著一物。

這仙朝之都果真與旁的地方不一樣,鍾靈毓秀接袂成帷,繁華市井商鋪林立,處處都顯得雄偉不凡。

外鄉青年自打進了盛京城,是看人先垂頭,走路側半身,總覺得就連這兒的乞丐都長得人五人六,瞧著比家鄉鎮上老爺還氣派。

如此重負,外鄉青年心頭有口氣,怎麼喘都喘不勻,便尋思著找個娼寮將這口氣給順平了。

誰曾料,此刻卻被一群仙娼擋在娼寮門外。

娼寮,不過是個上不得台麵的地兒,可就連這地兒也容不下我?!

置我於何地?!

“什麼叫我不該來的地方,不過是做些皮肉買賣的煙花之地,還真當自己是不見客的大家閨秀?!”

憋了三天的氣兒沒處撒,此刻更是被莫三娘哄小孩般的語氣挑上脖頸,外鄉青年梗著脖子,氣極紅眼,怒道:“你不讓我進,我還偏要進!跟著我家商隊走南闖北這些年,我就還沒見過不讓客人進去的買賣哩!”

“嘿,姐妹們瞧瞧,今兒個開門迎財神,倒迎來個嘴皮子利索的小家夥。”

“不錯,我們青鳶閣確是做皮肉買賣,這也不是什麼下賤開不了口的生意,什麼叫不過是做些皮肉買賣?商賈大戶走走停停我們見得多了,達官貴人來來往往我們也沒少伺候。這些金主哄著我們的時候,誇得人家可比大家閨秀還好聽萬倍。”

“開門做買賣,我們青鳶閣自然是不拒客的,可有個前提,你得先是客。”

莫三娘收回笑顏,冷眼相諷,話語間夾著數不盡的寒意:“若是客來,我們自然是好曲迎著,好酒供著,好姑娘陪著。但三娘還得蒙著眼再勸你一句,倘若是無賴來了,我們青鳶閣也自然有對付無賴的手段。”

大凡是幹仙娼這行的女子,自己可以拿自己不當玩意兒,卻受不得旁人有半分的輕視取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