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名吳虞(1 / 2)

這是一個有趣的世界,吳虞的師父一直對他這樣說。

盡管他是個棄嬰。

今天的吳虞已經十四歲了,因為吳虞在完成今日的功課後看到師父在煮雞蛋。看著這一幕吳虞的心裏很開心,但還沒來得及喊出師父兩個字,台詞就被遠處的聲音搶了。

師父仔細地向柴火吹了口氣,看著微微旺起來的火,笑了笑,然後起身轉向遠處歡快跑回來的少年。

少年的身上背著比一個成年人還粗三四倍的濕柴,臉上掛著林間的露,腰間綁著三隻撲騰著的野雞,看到少年放下身上的濕柴,然後獻寶似的將野雞高舉頭上的時候,師父想起了什麼,微怔之後複又露出微笑。

“師父,今天師弟生辰,我特意在林子抓的,運氣真不錯!”師兄馮生用袖子胡亂擦了擦臉上的汗,露著白牙笑道。

吳虞聞言心裏一黯,師兄雖然比他大兩歲,但是早在三年前就已經能夠修行師父傳授的功法,並且日益精進。但吳虞卻不能像師兄一樣,每日於晨間練功,於山間砍柴遊獵。

因為,他有病。

師父在山間遇到他時,他身邊除了一頭眼泛綠光的獵豹和一塊玉石之外什麼都沒有,包括身上的經脈。於是師父伸手,獵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後轉身沒入林中。

師父是個高手,吳虞和大師兄馮生都這樣認為。不是因為師父可以一揮手便留下孩子和玉石,趕走眼泛綠光的猛獸,而是因為兩個人都是師父撿回來的。

在一座大山裏養活兩個孩子不難,難的是在一座沒有人跡的大山撿到兩個孩子。

因此師父很困擾。不因為別的,隻是起名字實在是困難,所以大師兄的名字叫馮生,取自絕處逢生之意。

所以當兩年後撿到吳虞時,師父遇到的第一個問題便是怎樣才能取個名字,不過當他走近這個幾乎沒了氣息的嬰兒時,這個困擾便迎刃而解。

這個孩子脖子上掛著一塊綠意盈盈的玉石,其上刻著兩個朱紅的字——吳虞。

於是師父小心的將吳虞抱起來,用道袍裹住這個可愛的小人兒。

這座山上從此又少了一隻母岩羊,多了一個小師弟。

而今天,這對師兄弟已經長高了不少,吳虞今天也滿十歲了,盡管這生辰是從被師父撿到的一刻算的。

馮生因為修行了師父傳授的功法,每天又在山林間砍柴,打些吃食,身體較為強壯。而吳虞因為體內沒有經脈不能修行,隻能每天讀書做功課,相對於馮生則瘦弱很多。

看著這兩個孩子,師父露出了幸福的微笑,轉身想再加把柴。而這時天空卻忽然變暗,整個山林似乎都被陰影籠罩。

添柴的師父動作頓了頓,然後起身,看向兩個小徒弟,指了指身後的山洞,平淡地說了句:“要變天了,進去躲躲。”

吳虞聽了後想要說些什麼,卻被師兄拉著手進了山洞。

山洞很深,很溫暖,很安全。

吳虞一直這樣認為,直到洞口轟然坍塌,將唯一的出口堵死,嚴嚴實實。

隨後,地震了。

馮生作為大師兄,自然而然將吳虞掩在身下。連翻的震動過後,馮生看見麵前的地上出現了一塊光斑。他抬起頭,在不斷飛揚的灰塵中看向洞口,一道極細小的光柱出現在碎石縫隙中。

馮生想了想,將吳虞擋在身後,趴在這道縫隙後看了一眼。

吳虞看到大師兄的身體微震,片刻後轉過來,不適應地伸手摸索到吳虞的手。

感受到馮生顫抖而有力的手,看著他茫然無神的目光,吳虞思考了一下,才發現似乎銅牆鐵壁一般的大師兄,雙目已盲。

兩個孩子在這裏無聲的呆了兩天,在這兩天裏吳虞無數次想要問出那個問題,但都被馮生死死捂住嘴。

發生什麼了?

等到馮生安靜但執著地扒開洞口的石土,用鮮血淋漓的手拉著吳虞走出來後,吳虞像是懂了什麼。

洞外的什麼都在,鐵鍋、籬笆、已經風幹的柴。

洞外的一切都不在了,師父不見了。

師兄弟二人的話,在這天之後都變少了。

馮生感受了一下外麵的空氣,伸了伸手,探到鐵鍋,撈出早已涼了的那顆雞蛋,將頭轉向吳虞,然後蹲在了地上。

吳虞沒說話,接過那顆冰涼,趴在了馮生的背上。

馮生站起身來,憑著記憶摸到那捆柴,在後麵抽出一把柴刀,踩著地上的雞毛和血迎著夕陽走向了前方。

吳虞死死地握著那顆冰涼的雞蛋,馮生死死地攥著那把冰冷的柴刀。

兩個人在這座大山裏走了很多個日日夜夜,那個冰涼的雞蛋早已化作了吳虞的營養,那把冰冷的柴刀也換來了兩人的成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