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景府回雅趣的一路上,葉淺麵色慘白到幾乎不見一絲血色,身子也在瑟瑟發抖,抿著唇一句話也不說。宋玉見葉淺如此,也顧不得禮節,舍了馬與她同乘馬車,路上因為擔心問了幾句,葉淺隻是皺著眉搖頭,他也就不再問了。
坐在馬車裏,葉淺冷汗涔涔,因為緊張害怕手裏一直死死地攥著衣角,腦中不由自主地回憶著方才見到昭磋時的場景,不,準確的說,那並不是昭磋!昭磋文質清秀的皮囊下藏著另外一個靈魂,或是說,真正的昭磋早已經死去了,他的皮囊被妖魔所占!
匆匆的一眼,那掩藏在昭磋皮囊下的一張陰柔嫵媚,雌雄莫辯的臉便深深地印刻在葉淺的腦中,連著他那陰鷙邪氣的笑,也烙在她的腦海中揮之不去。葉淺微微閉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氣,她知道這個時候應該保持鎮定,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然而卻抑製不住身體的僵硬。不想去想,可思緒卻由不得她,那張邪魅的臉任她怎樣做都無法擺脫,她害怕附在昭磋體內的妖魔會追來,乘黃又不在身邊,她要怎麼保護自己和宋玉?
這一路葉淺不知道她是怎麼堅持下來的,從馬車上下來時她的腿都是軟的,門口來的清風吹著她早已濕透的衣衫,她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冷戰。
剛要踏進雅趣的大門,失魂落魄的葉淺才猛然間想起身側的宋玉,連忙定住,回頭皺著眉滿臉嚴肅地叮囑他道:“以後離昭磋遠些”想了想,又補充道:“能有多遠離多遠!”
“昭磋?”宋玉有些不解,“不過一麵之緣而已,你為何……”
葉淺抿了抿唇,她總不能告訴宋玉她有陰陽眼,而昭磋其實早已經死了吧!“總之,聽我的,我是不會害你的!”
宋玉見葉淺麵色灰白,單薄的身子彷佛被風輕輕一吹便會飄遠一般,也不忍心再去深究原因,微微頷首,“嗯,我記得了。”
葉淺有氣無力地點了點頭。
“可是,你……沒事吧?”
“沒事。”葉淺擺了擺手,“休息片刻便好,你也早些回吧!”抿了抿幹澀的嘴唇,略顯歉意,“方才是我失態了,會不會……”
葉淺的話還未曾說完,宋玉便即刻了然,連忙回道:“景差兄不是個小氣之人,改天我再向他解釋,你無需擔心。”
“嗯,好。”葉淺點了點頭,回身,一個踉蹌險些摔倒,扶著門才算站穩。看著雅趣內鬱鬱蔥蔥的杏花樹,想著那一襲白衣的從容身影,她提在嗓子眼裏的心才漸漸落下,踏實,不禁苦笑,真的有一種劫後餘生的感覺!
清音正坐在亭中悠閑地續著白鴉上回帶來的半卷上古殘卷,手邊放著半盞熱茶,時不時地淺啜上幾口。不過才半個時辰的光景,殘卷的後半卷竟已有了大致模樣。
葉淺在看到清音時,拎起裙角,不知道哪裏來的氣力小跑到亭中。
“師父——”沙啞的,帶著哭腔嗓音急迫地喊道。
“怎麼回來這般早?”知道是葉淺回來了,清音仍舊低著頭,倒是未曾聽出她聲音中的異樣,在竹簡上隨意填寫了兩筆,“難道是景府待客不周,惹得淺淺不高興了?”
“不是”葉淺目光定定地看著麵前的清音,搖了搖頭,“是……”突然像想起什麼似的,她看著微低著頭看著樂譜的清音,咬了咬唇,欲言又止。
清音沒聽到葉淺的回答,微微挑眉看了一眼,“怎就你一人回來?乘黃呢?”在看到葉淺眉心的神獸印記時,清音才記起乘黃最近該是修行到了突破點,想是閉關去了。深邃如水的眸子中倒映著葉淺那一張煞白的臉,事情始末頃刻間了然於胸,清音心下一沉,擱下手中的筆,仍舊用溫潤柔和的目光注視著她,淡定和煦的聲音明知顧問:“淺淺,發生了何事?”
清音這一問,一直故作堅強的葉淺終於是撐不住了,明亮的眸子裏淚水滔滔不絕地向外湧出,邊哭著邊含糊不清地說著,“師父,我們離開郢都城吧!”
“為何要走?”
“因為……有妖怪!”而且可能是他們打不過的妖怪!
清音無奈地笑了笑,起身,走到葉淺身旁,摸了摸她的頭,“淺淺,不怕,有師父在。”
葉淺擦了擦眼淚,仰頭看著清音,“可是,師父之前說城中不安全,還要我學習法術,難道不是因為‘昭磋’?”
清音一怔,看著葉淺那張惶恐不安的小臉,一時間哭笑不得,是因為他平日裏太過低調了,才會讓小徒弟這麼沒有安全感嗎?
葉淺見清音沒有回應,越發肯定了心中的猜測,她就知道‘昭磋’那陰鷙的眼神,絕非善類。“師父,我們,明天就走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