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河的彼岸花這幾年開的極盛。總是紅紅火火的一大片簇擁在一起。我無事時總會過來給他們澆澆水、鬆鬆土,再或者陪他們嘮嗑嘮嗑。
雖然,很多時候都是我一個人在自言自語……
其實,彼岸花不似其他草木,這一類想要修成人形是十分困難的。其一是因為陰間沒有陽光和足夠的靈氣。所以修煉之時用的大多都是過往魂魄身上的死氣;其二便是因為雷劫。
聽黑白無常他們說,近萬年來,我是第二個渡過雷劫修煉成人形的彼岸花。至於第一個是誰,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因為第二名這個身份就已經夠我嘚瑟好久了。說起來,我也不是如此的一無是處嘛!
這日,我蹲在花叢中,跟一朵剛剛開了心智的彼岸花聊天。心情那個激動的,這麼多年終於能找著一個能張嘴的同類了!
綠萼剛開心智,對萬事都擺出一副好奇寶寶的模樣,總纏著我給她講這講那。待久了,我也便練就了一嘴出口成“章”的好本事。
“綠萼,這已經是你第七次問同一個問題了。”我斜眼望向綠萼,說出的話頗有一番咬牙切齒的意味。
綠萼的花瓣都收攏了起來,“哎呀,人家這不是記憶力不好嘛?”
雞皮疙瘩掉一地啊……
我摸了摸自己的手臂,汗毛都豎起來了。不禁抖了抖,綠萼啊……這嗲嗲的語氣到底是誰教你的……真受不了……
深呼一口氣,斜眼一瞥,卻看見綠萼像中邪了一般一動不動的望著一個方向,眼裏泛紅心狀。一口氣沒提上來,猛地咳嗽了幾聲。
這花妖今天是專門來犯傻的嗎……
順著她的目光望去,卻望見一個白色的影子站在另一岸的花叢邊。不屑的切了一聲:“還不就是隻鬼麼,有什麼好看的。”再定眼一瞧,卻發現那“鬼”竟然有影子。
我嚇著後退了一步,踉蹌了一下,拍拍胸口。乖乖,真是怪事連連有,今年特別多。
那“鬼”許是聽到了聲響,回過頭來。看到我站在這邊,先是愣了一下,後對我淺淺一下。
不可抑製的,我的臉“轟”的一下紅了。
這鬼,還真特麼的長的好看……
一襲月牙色長袍,袖口處繡著一朵開的正燦爛的曼珠沙華,長眉若柳,身如玉樹。淺淺含笑的眸子裏隱匿著璀璨的星光,他淡淡開口,四周仿佛都因為他的一舉一動而鮮活起來。
鳳,淺淺的吹來,帶動著大片的曼珠沙華搖曳在微風當中。
少年的嘴角微微上揚,他說:“我認得你,你是巫瑾。”
我一下子呆了。
綠萼還在我身旁不斷的說道:“怎麼樣怎麼樣?他是不是長的特別帥啊?我告訴你哦,等我化成人形後,我一定要嫁給他!”
綠萼信誓旦旦的話語讓我回了神。撫額無語望天,現在的妖啊,都是怎麼了!還能不能有一點身為妖的覺悟了……
我在心裏誹腹著,眼神卻止不住的往河對岸瞧。那少年似乎也發現了什麼,笑了一聲,衝我招招手。
踮起腳尖,運氣往對岸飛去。
忘川河禁錮的是鬼魂。對於鬼道之外的生物卻是起不到半點作用。
輕輕著地,到了之後我才恍惚醒悟過來,什麼時候我變得這麼好拐了,莫不是和綠萼呆久了被感染的……
綠萼:……
那人走到我麵前,雙手背後,身子微微向前傾。我別開臉去,他卻心情很好的望著我:“你好,我是長歌。”
我回過頭來,他輕笑。
恍惚間,我突然覺得我們是不是在很久很久以前見過。
※※※
天空中已經零零散散的現出了一些星光,夜霧襲來,帶著絲絲的涼意。
很晚了。
我想著過去,花醉也陪在我身邊一聲不吭。
許久,我站起身來,拍拍身上沾染上的塵埃。眉間染上了絲絲的倦意。
“巫瑾。”他輕喚。拉了拉我的衣袖,眼中似有淚光泛出,我愣住了,有些不知所措。
他說:“你去了仙界還會回來嗎?”我輕輕點點頭。他站起身來,輕輕的抱住我,說:“那就好。”言語裏帶著點點的顫抖又是釋然。
我沒有理會這種男女錯位的怪異感覺。好像是為了安慰他也是為了安慰我自己。
兩人相顧無言。
他緊緊的牽著我的手。我和花醉相處了一千三百多年,我知道,他離不開我,就像我依賴他一樣。可遲早有一天,有一個人要先走,隻是或早或晚罷了。
這次我離開你,是風,是雨,是夜晚。
你笑了笑,我擺一擺手,一條寂寞的路便展向兩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