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救護車來了,把我們送到了最附近的醫院,全程燕青青都陪在我身邊,我看得出來,她有點被嚇到了,雖然還是保持著鎮定,但恐怕其心裏已經有點崩潰了,隻是偽裝的很好。
我左手中槍的位置在胳膊那,護士隻是簡單的先幫我止血,就讓我躺在架子上了,這會冷靜下來才發現傷口很疼,但我還是裝出一副很堅強的樣子,因為如果我露出任何的脆弱麵,我怕燕青青會看不起我,畢竟她一個女人都沒哭,我一個爺們哭哭啼啼的有點不像話。
“想哭就哭吧,沒事,我不說出去,下車後,你還是那個不可一世的燕青青。”我望著車頂喃喃道。
燕青青這才抬頭看了我一眼,歎了一口氣道:“我哭不出來,這輩子就沒有掉眼淚的習慣,從娘胎出來的時候我就沒哭過,當時不少人都以為我是個啞巴,我不照樣能說會道嗎,眼淚這玩意沒屁用,哭完又怎麼樣,一切都不會變好,該麵對的還是要麵對。”
“你說謊。”
我苦笑一聲道:“你肯定沒少哭,隻不過你這人啊,哭就一個人躲起來哭,笑卻非要當著所有人麵前笑,我有時候在想,這輩子要是有人可以看到你哭,那人一定對你來說是這世界最好的人,你不在我麵前哭,隻是因為我不是那個人,青青,我嘴巴笨,不知道怎麼安慰你,但我看得出來,你對張萬裏有感情,不然不可能在王家寨出了楊安青那事你第一個打電話的人就是他,就你這性格這些年來張萬裏應該沒少給你擦屁股,這樣一個人死了,等於一座大山倒了,誰能受得了?你大伯都忍不住掉眼淚,你又何必憋著,再憋出內傷的話,多不劃算。”
燕青青先是沉默,然後打開救護車的車窗,點了一根女士香煙,很長,味不重,燕青青給我抽過那種煙,薄荷香味的,抽完嘴巴不臭,還有淡淡的香味。
護士皺眉,但也礙於燕青青的氣場,不敢阻止,燕青青吸了一口煙,將煙全部都呼到窗外,接著緩緩道:“陳讓,你知道我從小到大被綁架了多少次嗎?我可以告訴你答案,15次。”
我沒有做聲,安靜的等待下文。
燕青青踢掉她腳下那一雙足夠我一個月零花錢的昂貴運動鞋,蜷縮著坐在椅子上,腦袋枕在膝蓋上,她身材本來就修長,如此一來一雙修長的大白腿正好擋住她的臉,就像一個深夜賣醉後感慨世道不公的紅塵女一樣。
她裏的香煙冒著煙霧,她又抽了一口,嘴唇與煙構成了一副頹廢的畫麵,接著他撇頭望著窗外無限感傷道:“大伯的仇人很多,混黑道的都不是一帆風順過來的,一路上磕磕碰碰,跌跌撞撞的在所難免,吃了虧,挨了打,惹了白眼,被人砍都是正常的事,誰沒有一些背後的辛酸?不說我大伯,雨菲姐他們,說我們年輕一輩就行了,甘子泰一身傻氣,那是因為小時候在一場混鬥中,被上一輩的仇人給砸了一下,那會他四歲,後來就變得有點笨了,易小歌呢,生性陰狠,那是因為有一次被一個戀童癖的王八蛋綁走後,折磨了三天三夜,救出來的時候已經是皮包骨了,從那會他就有點扭曲了。”
“我就更不用說了,15次綁架,其中七次沒成功,八次成功了,那八次,四次是張萬裏救我的,兩次是大伯救我的,還有兩次是我自己逃出來的,所以你那會讓我防著點黃狗,怕她對我不利,但事實上經曆過大風大浪,那黃狗我還真就不放在眼裏,他再狠,能有道上那些亡命之徒狠?我們這些小輩都這樣了,更別說那些從底層混到如今地位的叔叔阿姨們,哪個吃得苦不比我們多得多,哪些拚命致他們於死地的人不又何嚐背後不是有坎坷和崛起,隻是誰顧得了怎麼多,我們都是芸芸眾生中掙紮的獨立個體罷了,誰也做不了大慈大悲的菩薩,我這些年沒睡過一個安穩覺,這話不騙你,張萬裏死了,我也沒多大意外,就是覺得他人厚道,就這樣死了有點可惜。”
我喃喃道:“這世道,好人都死了。”
燕青青搖了搖頭道:“不,他不是好人,雖然在你或者我眼裏是好人,但他對某些人來說是真正的惡人,而且還是大惡人那種,這些年跟這我大伯沒少幹殺人放火的勾當,這世上哪有什麼善良與邪惡,隻有對你好和對你不好的,他死,我難受,但很多人都會因此而拍手稱快,但更多人的則是無視,隻會當做茶餘飯後的談姿而已,這就是江湖。”
說完這句話後,燕青青又狠狠的吸了一口煙,這個女人真不愧是燕雲飛的侄女,即便遇到這樣的場麵,親眼見到一個陪伴他多年的張萬裏死在她麵前也不曾失去主心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