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似水真情不知起,如風方寸一往深(下)(1 / 2)

詰朝,修武之人都不會拖遝起床,一日之計在於晨,朝暾甫上之時,日月萃集之機,是修武的最佳時間。

曉示、曼鈴和齊淼三人在閣中煮了些菰米粥,米香馥鬱,味道甘冷,並非尋常之物。這菰米天下隻有央閣才有種植,因為其太過難於培植,往往感菌變異,所以異常珍貴,亦十分昂貴。央閣米珠薪桂,尋常人居大不易,但是對於白馬堡這個巨擘來說卻並不是多大的開銷。

而愷若然此時早已不見蹤影,前去拜訪中央那座最高建築的主人。

樓高八層,氣勢恢弘,就像一位帝王,指點江山,俯瞰他的臣民。

樓頂飛甍之間坐著一位老人,精神矍鑠,術袍加身,身前擺放著一張玲瓏方桌,桌上兩個琉璃盞,一尊紅玉象牙爵,雙目微瞑,似乎在靜等著什麼。

未幾,一道人影無聲而至,靜靜地懸浮在閣簷之上,身後綠雲遮肩,隨風輕輕飄揚,一身黑衣襯托出其高貴的王者氣質,俊毅的麵容穩重如山嶽。

洵然,如此絕代風華的少年,就是白馬少主——愷若然。

“好久不見啊。”老人睜開了平靜無波的眸子,不過嘴角卻蕩開了笑意。

“老人都害怕寂寞嗎?才幾年時光而已,不算太久。”愷若然淩空邁步,走到了碧瓦上,在老人對麵的飛甍間盤膝而坐。

“年事高了都這樣,總是不住地懷念起舊人,說不得哪一刻魂飛天外,就再也見不到了。”

愷若然聞言但笑不語,兀自拿起紅玉象牙爵,給自己酌了一杯酒,薄唇抿了一口,細細品咂起來,不由得眉頭一皺,“這酒冰涼凍口,真是難以下咽,與我西風的酒想去甚遠,你們央閣拿這來款待客人,未免小氣了些。”

老人聽了,不禁麵部肌肉一陣抽搐,“臭小子,這春之凍乃是酒中上上品,本來就是極寒之酒,與你那終日在火爐之上的燭泉釀自是不同味道,沒見過世麵,糟踐了我的美酒。”

老人一麵“教訓”著愷若然,一麵給自己斟滿一杯酒,繼而小酌了一口,滿臉的享受之色。

愷若然瞥了老人一眼,不屑地哼笑一聲,說道:“我就習慣喝熱酒,你沒有,我就自己動手。”言畢,愷若然右手向空中一握拳,頓時一陣風起,令人驚奇的是,風息竟是有些灼熱。

“溫一束清風釀酒。”愷若然朗然一笑,拳勢帶風浸入酒中,頓時,琉璃盞中冒起了騰騰的蒸汽。

舉杯一飲而盡,愷若然放下杯子,回味道:“這回倒還勉強。”

老人聞言,一臉愕然,心中更是肉疼不已,這麼好的酒,就這樣被糟蹋了,真是暴殄天物啊。

在接下來的時間裏,老人數次不著痕跡地將酒爵往自己這邊挪,生怕給不懂品酒的愷若然喝的多了。

“老頭,幹嘛如此小氣,做小女人的姿態,‘醉裏乾坤大,壺中日月長’,來來來,我陪你一醉方休。”

愷若然“恬不知恥”的一再索酒,最後讓老人無奈,隻好放棄了保護。

二人相繼舉杯,不多時,爵中酒已去大半。

“說真話,沒想到這些年你進步如此神速,入世半年,就闖下了站腳之地。”老人微醺,蒼顏白發,頗有一副落拓老道的風采。

“其實我也不想,是這個俗世在*我,隻有我足夠強大,才能掙脫這個狗屁命運的枷鎖。”愷若然此時有一些顯得蕭索、落寞,卓犖的身姿中彌漫著一種淡淡的哀愁。

“你們啊,就是鑽牛角尖,當年你父親是,現如今你也是,最後把自己弄得遍體鱗傷,何必何苦呢?”

愷若然站起身,山上景致一覽無餘,遠處是一片畎疇,黍稷薿薿,幾窪池塘點綴其間;空中是湛藍無比,時而有百鳥飛過,發出啁啁鳥鳴。

“老頭,你知道海鷂的命運嗎?”

愷若然肅手而立,並沒有給老人回答的機會,而是緊接著說道。

“閃電撕破墨穹的刹那/它隕落了/像斷了線的風箏/從搖曳身軀到猝然墜落/雨水打敗了它的翼翮/淚水頹圮了它的誌壘/再也不是不可摧的王者/已然是路不拾的落拓/巋然的人生,竟被雷雨浸濕了/英雄末路/敗者歸途/一程卻空無一人/連蔑視的目光/都模糊在天際/可是,下輩子,它還要做王者/哪怕傾偃的王者/至少曾經俯瞰萬類”

愷若然言罷,罡風忽起,直上雲霄。

看著眼前少年挺拔的背影,老人心裏也是五味雜陳,“看來,我還真是老了,不勝杯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