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營地三十裏的土丘上,挽霜雙手負背臨風而立,一襲白衣隨著清風飛揚,平添幾分遺世獨立的風姿。
身後,孟甲一如既往的黑衣,麵無表情如守護神般在她身後不遠處。
離約定的時間還有一刻,北冥鈺便提前來了,隨行的還有他的近身侍衛無涯。
遠遠地看著土丘上的那道白衣人,無涯眼神憤憤,更多的是不解,殿下對她的容忍和照顧已經到了不可思議的地步,這對北溯大業絕對不是好事。
要換以前,殿下絕不會放過傷害他分毫的人,更不會多管閑事,可是,卻為了別國的女人打破了原則。
很快,主仆二人到達土丘,挽霜始終垂著的眼皮抬了下,“你來了!”
“我說過,我們會再見的,果不其然吧。”北冥鈺的語氣也淡淡的,但眸底卻難掩好心情。
“說吧,你想怎樣?”對於他能赴約,挽霜沒有絲毫訝異,她知道他會來,他們之間遲早要做個了結的。
北冥鈺難得的勾了勾唇角,上前一步近乎與挽霜腳尖相對,手一抬,便觸到她柔順的發,挽霜極不自然的一偏頭。
“既然你能約我出來,想必也知道我的目的。”他以為她知道北溯傳給霽月國書的事。
聞言,挽霜秀眉一蹙,“什麼意思?”
“跟我回北溯。”
挽霜眼神沁著冰冷,與之對視,半響後,方問:“理由。”
她想起來了,臨行前一晚,軒轅曜的母妃言辭閃爍的說過這麼一段話,大致意思是要她堅定心中所愛,戰場之上切莫輕敵輕信他人之類的話,當時她隻是微笑頷首的聽著,也沒放在心上,可此時此刻,她似乎明白了。
北冥鈺黝黑的眸盯著她,沒有回答,在挽霜猶自發怔時兀自拉過她的右手放在曾經被她刺中的傷口,言辭溫和道:“因為這是你刺的,還沒有人敢傷我這麼深。”
從他四歲開始學武,從沒受過重傷,十一歲便在教場上打遍無敵手,卻沒想到在霽月差點兒命懸一線,他忘不了當劍刺入身體最深處的痛,可他仍命無涯暗中保護她,在那刻起,他便知道這個兼具淡雅與靜冷的女子不知何時被他放在了心上,或許,在城外見第一次見她時,或許,在壽宴上看著她與自己的對手並排而坐時,又或許在她深陷朝堂紛爭之中出現在自己驛館的房間時,更甚者,在得知她為了救軒轅曜時孤身涉陷去惹飄紫宮時,更堅定了內心那顆蠢蠢欲動的心。
他承認,越是身處高位的男人,內心就越寂寥,他不是出於男人的狩獵心裏,亦或是征服欲,而是從骨血裏真真正正渴望擁有得一與自己並肩笑看天下的紅顏知己。
這個人,他等了二十年,終於在他的生命裏出現,這一次,他無論如何都不會放手!
掌心貼著男人的前胸,挽霜立即想也不想的發出一掌,下一秒,掙脫北冥鈺的手,雙臂伸展往後急掠一步,如蝶般輕盈落在側眸道:“對不起,傷你並非我本意,如果你氣不過,你可以還回來,但不是現在,你應該知道,我有霽月要守護,而霽月會演變成今天這個支離破碎的地步,追究原因,這也有你的一份功勞!”
最後一句,近乎嘲諷的語氣,對於北冥鈺,她真的不知該持何種態度,曾經,因為他,害的自己和軒轅曜產生信任危機,如今,因為他,令霽月麵臨三國圍攻,可是,他卻對自己有救命之恩,如果不是他,大婚之日便是自己和軒轅曜雙雙葬身之時!
但是國事私事她分的清楚,現在她在戰場上,除了親信她誰都不信,而北冥鈺,無論從哪方麵來講,無疑是最大的敵手!
“挽霜,你以為,以你一人之力,真的可以力挽狂瀾嗎?”北冥鈺見她一副戒備拒之千裏的樣子,不由一笑,說到底她也是女流之輩,對於戰事的分析遠不如他們這些身經百戰的人,甚至,還不如軍營中的將軍對軍事的了解。
“無論如何,我都會竭盡全力保護每一座城池!”
“我相信。”她愛軒轅曜,所以甘願為他得罪飄紫宮,甘願為他守護江山,這個女人執著的讓他心生憐惜,曾經,他以為可以壓抑自己的情感,按兵不動想要看兩虎相鬥北溯坐收漁翁之利,可見到的這一刻,才明白這不過是自己的借口,他可以為北溯披戰衣浴疆場,卻不忍心與她為敵,如果換做以前的自己,即便他重傷未愈,也會趁早滅了霽月和西周,因為在戰場上分秒必爭,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的殘忍!
北冥鈺雙手負背,頎長的身影被拉得很長,一襲白衣在陽光的照耀下,格外璀璨耀眼,他沒有看挽霜,而是沉寂的望著西方斜陽,深沉道:“挽霜,你大概還不知道自己的處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