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間普通至極的草房,是山林打獵的獵人搭建的,無論誰取了這裏的幹糧,回頭打完了獵,也會補上,這已是約定俗成的規矩。
拎著水袋的南宮立抹了一下自己剛剛在河水裏洗過的臉,走到草屋邊,一推門,就看見北灝澤赤*裸著上身躺在草甸上,上官淩正要解腰帶,嚇得他立刻要退出去。
“你進來吧。“上官淩冷冷地開口,手伸到腰下的袋子裏,取出幾小包藥草來,原來竟是找這個。
南宮立再去看北灝澤,依舊昏迷著,臉色蒼白,胡茬也冒出來,肋下的那塊傷被布帛纏著,看不分明。
“把刀遞給我。”上官淩也沒回頭,隻是伸手去解北灝澤身上的布帛。
南宮立心頭跳了跳,還是走過去,拿著匕首,不敢遞給上官淩。
“傷口和布長到一起,不用刀弄不開。”上官淩回頭看著囁嚅的南宮立,冷聲道:“你還怕我殺了他不成?”
南宮立尷尬地笑笑:“我不是,是——是誤會你和殿下了。”
上官淩瞪了他一眼,也不去理會他話中的意思,用刀切斷布條,僅剩下傷口那一塊,怕水沾上倒不好,所以竟一絲一絲地扯開,連著表皮的血肉,看得南宮立也是忍不住蹙眉。
上官淩竟好不心疼似的,看著那殷紅的血流出來,擦也不擦,竟拿了刀將邊上的腐肉去了。
北灝澤被這痛激得睜開了眼,模糊看到上官淩低著頭半跪在自己身邊,他沒等細看,肋下再度疼痛起來,不覺發出極低的一聲呻吟。
上官淩住了手,抬頭見他醒了,緊蹙的眉頭總算鬆了鬆,手下卻依舊不留情,去了腐肉,才又重新上了藥,一圈一圈為他綁好。
她的手指有些冰涼,滑膩地繞過他的腰肢,再環抱回來,最後打了一個結,才用南宮立打來的水洗手。
“你先出去吧。”北灝澤久未說話,如今一開口,嗓子就是啞的。
南宮立趕緊退了出去,看見北明玉坐在不遠處的溪水邊發呆,想了想,拿了弓箭出去找獵物。
草屋內,北灝澤長歎口氣,一把抓住她的手,她的手指還帶著水汽,冰涼滑膩。
上官淩往出拽了拽,看到北灝澤似乎皺了下眉頭,怕他扯到傷口,隻得隨他去。
“淩兒。”北灝澤低聲道:“當初怎麼不狠心到底,偏又來救我?”
上官淩的愣了一下,半晌才答道:“你說過的,恨一個人就是要讓他生不如死,你死了,我還恨誰去?”
北灝澤聽了這話,卻笑了,他眯著狹長冷魅的眸子,還帶著幾分薄情的樣子,大手捏著她的指尖:“好,那我就活著,讓你恨一輩子。”
一輩子,這句話在這個草屋中說出來,竟有幾分異樣的情愫來,上官淩別過臉去,冷哼一聲道:“我不過是謝你放了我弟弟。”
北灝澤接道:“放了他可以,不過我是決計不會放了你的。”
“你現在真的功力全失了,要是求我,我說不定會饒過你。”上官淩雖然臉別過去,眼波裏卻生出一絲如煙如霧的波光來。
“那好啊,你以後是要輕些,誰叫我身子不便呢。”北灝澤懶洋洋地開口,他上身依舊裸著,除了那纏裹的地方外,露出來的格外魅惑。
上官淩聽他胡說,有些發惱,騰地站起身來:“等你好了,我立刻就走。別胡言亂語。”
北灝澤的手垂下,淡淡答道:“好。”
他如此痛快,上官淩倒有些不是心思,出了草屋,看到北明玉依舊在發呆,自己心裏也差得很,兩個人就都坐在一起。
半晌,北明玉才道:“我哥的傷勢怎麼樣了?”
上官淩歎口氣道:“好在不是刺向心髒,而是肋骨,當時就替他止了血,不過是因為身子中了毒,所以恢複慢些。”
北明玉轉過頭,臉上還帶著幾絲淚意,她那雙明亮的大眼盯著上官淩,輕聲道:“隻要我哥平安無事,我就別無所求了。”
北明玉平常並不是一個脆弱的人,此時見了她的眼淚,上官淩也生出幾分不忍來:“明玉,你懷著身孕,真的不打算告訴賀將軍嗎?”
北明玉沉默了許久才道:“他是他,我是我了。”
上官淩還要開口,北明玉接著道:“淩兒姐姐,我四哥那個人其實不壞,都是被逼的。我們哥倆從小沒了母後,因為是嫡出,所以最受人猜忌,我四哥死裏逃生多少次,最終才求了父皇,早早連我一起分府出去住,就算這樣,他都免不了遭暗算,你知道嗎,他從前不是這般薄情的人,初始時,他也喜歡過一個丫頭,誰知道那是精心布好的一個局,就等他跳進去,差點那次要了他的命,他回頭就殺了那丫頭。”
上官淩聽到這裏,心頭一顫:“他好狠的心。”
“不是的,四哥最痛恨的是背叛和欺騙,可是你看你背叛了他,他卻沒舍得殺你,還放了你弟弟,我就知道他待你和別人不同。你別傷他,行嗎?”北明玉的大眼睛盯著上官淩,滿是淒哀,她本來是不知人間疾苦的公主,如今這一年竟像是脫胎換骨一樣,眉間也多了幾分愁苦。
上官淩一點點地捏著自己的袖子,最終垂下頭道:“是你想多了。”
北明玉直白道:“我是不是想多了,淩姐姐知道,你們兩個人都有對方卻還不肯坦誠,哪像我,一頭熱了那麼久,最終還是如此。”
上官淩心裏被她攪得亂亂的,她開口道:“賀將軍從漳州一路追過來,你心裏有他,怎麼不肯坦誠,又將他趕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