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天帝一家子和慕淺趕到之際,天地間已經毫無雲珩的氣息。
急急忙忙趕來的一眾老仙家皆是麵麵相覷,而後長歎一聲緩緩跪下。向著那天邊最後一絲逸出的靈霧,虔誠的跪下。天後臉色霎時間發白,嘴唇顫抖著,掩在長袖下的手微微哆嗦。明明腳下踏著穩穩當當的祥雲,卻如同踩在荊棘之上。她明白,自己的兒子喜歡上了那墨央宮裏的小鳳凰。自己最優秀得力的兒子,若是真有一日與那小鳳凰一起,往後開了上古界,不就要隨著慕淺一起做事了?況且他和慕淺關係那麼好。所以,她才會借著鍛煉雲珩之名讓他去鎮守仙妖邊界。可是沒想到,他一待就是那麼多年,從未歸家。而最後一次見麵,卻依然是永生永世離別。天帝神情大變,表麵平靜,實則用靈力努力搜索著雲珩的氣息。結果,卻是一絲都沒有。他扶住已經腳軟堪堪倒下的天後,按捺下自己心中波濤起伏的情緒。
鳳卿的四周燃起強大氣場,猶如排山倒海洶湧而難以靠近,躺在他懷裏的雲珩一臉蒼白,血色褪盡。她右手扶著他的後腦勺,左手輕輕握著那一枚豔麗鳳羽貼在心口。喃喃自語,“我如何不知道你就是當年被我救的人,我如何不知道你一往情深。你找我那麼多年,我如何不清楚明白你的真心。可是你竟這麼傻。我以為有朝一日你會學會放手,試著把我忘了。嗬,你忘了我也好,把我這樣傷你的人忘的一幹二淨!我有什麼好,哪裏值得你掏心掏肺對待?雲珩,你以為這麼多年來我從未動過心?你以為我沒心沒肺,把你的真心當狗肺?你太低估我,我也太高估自己。”她自顧自抹了一把眼淚,“雲珩,我心裏當真有你。”可是他已經聽不見了。
慕淺冷著一張臉,抬眸掃了一眼妖魔兩隊將士,“妖皇。”聲音含怒。
妖皇略帶惶恐的站出來,忙跪下,“拜見天神!”
她眯著眼,一股強大的威壓自妖皇頭頂強壓而下,壓得他喘不過氣來,隻得死死護住體內靈力凝聚的真元以免震碎。
“這些年你愈發得意了,嗯?”她語氣裏帶著笑意,卻讓人寒到骨子裏,“往昔你帶著一些小兵小將和仙界打打架什麼的,我大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反正這仙妖兩界那麼太平,你們鍛煉鍛煉身子骨也是好事。但凡是都有限度,若是你越界了,闖禍了,我便沒法子輕饒。既然你們那麼喜歡鍛煉,不如我找一日好天氣,好好跟你們鍛煉鍛煉?”
妖皇頂不住威壓,頭差點兒要埋進土裏,忙求饒,“天神饒命,我不過是逞一時之能,若,若是天神不喜,我便不再進犯就是了!”
慕淺看了一眼不遠處悵然失神的鳳卿,心底哀哀歎了一口氣,緩緩的收回了神力,得到釋放的妖皇連滾帶爬的倏地消失在空氣裏,天帝天後也來不及去追。天帝下了祥雲,雙腳如同上了枷鎖一般沉重,深一腳,淺一腳,走到鳳卿麵前。看到一臉蒼白死氣沉沉的雲珩的臉,一向堅強的王者,也同樣如鯁在喉。
他蒼老的聲音裏更加沙啞,一下子仿佛老了許多,“鳳卿,珩兒總是要有一個歸身之處,我們是他的親人。”這句話還沒說完,但是已經在赤裸裸的告訴她,她隻是一個外人,雲珩的屍體應當交由他們入葬。
鳳卿沒有言語,死死咬住下唇,罩在外頭的氣場愈發濃厚。
“你這個賤人!我就知道我哥哥喜歡你不是什麼好事!你就是一個掃把星!我哥哥那麼多年來都好好的,全是因了你才丟了性命!如今你卻還要霸占我哥哥的身體!你,你情何以堪!他對你好你不珍惜,難不成他死了,你也不讓他安息嗎!真是長得一副好皮相,卻是毒蠍心腸!”雲鶯跌跌撞撞的從人群中衝出來,被雲翼一把扣住肩膀,才沒有撞在那強大濃鬱的氣場之上。鳳卿依舊不言不語,毫無表情。左手輕輕摩挲鳳羽,右手輕輕劃過他的眉,他的眼,他的鼻梁,他的嘴唇。嘴巴一張一合,不難看出她在低聲唱著什麼。
這是他說過,他很喜歡的曲子。
“青青柳兮,蕪蕪揚兮。有女一人,巧笑倩兮。
亭亭立兮,脈脈情兮。吾心明月,倚夢歎兮。”
慕淺皺著眉頭,看了她一眼,“鳳卿,讓他走吧。他是天家的人,該安息在何處你是有分寸的。”卻很不忍心看到她空洞無神的雙眼,便慢慢的移開視線。卻偶然瞥見玄夜略帶感激卻又內容複雜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