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失一得,又焉知孰福孰禍?
福兮,禍之所倚;禍兮,福之所伏!
原來如此。
原來如此!
侯旭易遊目四顧,長笑一聲,伸出手掌,從掌心緩緩浮出七彩琉璃碧葉蓮。
這蓮花的另一妙用,卻是尋藥。這也是方才他的記憶已被突來的明悟整理清楚,才如此清晰地憶起使用法門。
有了琉璃碧葉蓮的幫助,侯旭易要尋藥材再也不是難事。
未過半日,所有想要尋找的藥材便都已齊備,侯旭易心喜之下,便用遁法回了房間重新設就防禦陣,開始煉丹。
“恩,陽中陰,陰中陽,離中坎,坎中離……”侯旭易喃喃道,手中動作一刻不停地在藥草堆中挑選著,這是他境界突破後帶來的惡習,習慣用屬性來代替藥草的名字。
手輕輕一揚,一道火苗驀得竄了起來。
這火焰從侯旭易的掌中生出,一點點地燃起來,不斷得歡呼跳躍,生生不息。
侯旭易耐心地等待著,光憑現在的真火,還不能煉成丹,因為過於猛烈的火焰或者過於稚嫩的火焰都無法使藥性完美的融合。
丹藥乃奪天地之造化,可以說是逆天而為,怎可不一點都不小心,亂搞一氣呢?
這火焰在侯旭易真氣的影響下,一直得燃燒著,侯旭易一動不動侯旭易注視著那朵火焰,他是在等待時機到來的那一刻,等待中,便漸漸陷入沉思之中。
這世間至剛強的,乃是火,而世間至柔弱的,也是火。
可以摧毀一切的,是火,而可以創造出拯救一切的東西的,仍然是火。
這麼耀眼,這麼奪目,所以世上的火焰,沒有多少能夠常燃不滅。
人,是否也是如此?
太出色了,太耀眼了,太鋒芒畢露了,太不肯妥協了……
甚至周圍人的妒忌嫉恨,都足以撲滅曾經傲視眾生的火。
要知道,木秀於林,風必摧之,堆出於岸,流比湍之,行高於人,眾必非之。
那麼,要放棄麼?
似乎有個聲音,帶著期待,忐忑中又夾雜著不安,在意識的深處忽然問道。
不是蠱惑,也不是威脅,更不會是欺騙。隻是帶著刺探的味道,又雜著一點隨時都會熄滅希望的詢問而已。
侯旭易沒有說話,唇邊那抹驕傲的笑意卻是越來越深。
那樣,還是火麼?
逃避了的放棄了的熄滅了的,都隻僅僅配得上灰燼的稱呼而已。
隻有最驕傲的,最不屈的,永遠燃燒著,呼嘯著,狂歡著,憤怒著的,決不會妥協地戰鬥著的,才是天地間最真的火焰!
才會燃燒出最奪目的光澤,
沒有不滅的火,隻有在燃燒時發出瑰麗光芒的,才證明了自己存在的價值!
恍惚間,丹火已成。
侯旭易左手法訣一定,右手疾指幾指,伴隨著他的動作,原本外相平凡之極的藥草化作光華,一道道地飛入他不知何時預備好的鼎中,帶著蒙蒙的光暈。
鼎裏散發出奪目的光澤,如同開了染坊一般,赤橙黃綠青藍紫,七種顏色一一姹現。
隨著左手印動,鼎中陡然升起一道白光,隨著白光,蓬蓬煙霧彌漫開來,煙霧中,一朵蓮花終於探出了它的腦袋!
定下了祥瑞的丹基,大腦高速轉動著,侯旭易右手幻影橫生,他不僅要不停變化法訣,還要時刻注意法訣的精準問題,實在是對人的耐心與毅力的一大考驗。
卻聽那鼎中忽然響起數聲泉水沸騰的聲音,越來越響,似乎響到了一個小頂點,又突然弱了下去,如此變幻多次,便似是那海浪迭起,日夕潮落。
一會時間那聲音,又帶著十足的節奏感一般,細聽起來如同一曲古樂一般美妙。
那清亮的節奏伴著餘波未曾退去的輕淺潮聲,恍然間如見月華。
春江花月夜。
原來是春江花月夜!
侯旭易哈哈吟道,“春江潮水連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灩灩隨波千萬裏﹐何處春江無月明。
江流婉轉繞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
空裏流光不覺飛﹐汀上白沙看不見。
江天一色無纖塵﹐皎皎空中孤月輪。
江畔何人初見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人生代代無窮矣﹐江月年年隻相似。
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見長江送流水。
白雲一片去悠悠﹐青楓浦上不勝愁。
誰家今夜扁舟子﹐何處相思明月樓。
可憐樓上月徘徊﹐應照離人妝鏡台。
玉戶簾中卷不去﹐搗衣砧上複還來。
此時相望不相聞﹐願逐月華流照君。
鴻燕長飛光不渡﹐魚龍潛躍水成紋。
昨夜閑潭夢落花﹐可憐春半不還家。
江水流春去欲盡﹐江潭落月複西斜。
斜月沉沉藏海霧﹐碣石瀟湘無限路。
不知乘月幾人歸﹐落月搖情滿江樹。”
他嘴角的笑意不再冰冷,讓人看了都覺得溫暖。
忽然鼎中傳出陣陣香氣,令人聞之心神一鬆,清爽不已。
侯旭易的麵孔,卻愈加嚴肅了起來,他知道,這才是煉丹的最後一關--虛喜樂。多少修真者都在此處失敗,鬧了個丹敗鼎毀的結局。
侯旭易如今隻備了此鼎,倒是有些破釜沉舟的意味了。
一擊成功!不成功,就成仁!他隻賭一把,這鼎若是破了,那就隻能說是天意了!
他深吸口氣,把煉器時壓到丹田的那股獸王的內丹氣息裹了一裹緊了一緊,瞬間用力噴出!
一道黃蒙蒙的氣體,迅捷地被那丹鼎一吸而入。
隻聽如同碎玉地一聲脆響。
丹鼎中的清香停了停,又從鼎中緩緩飄出的,它不再如同剛才一般馥鬱,隻是略帶濕潤的草木氣息。
成了!
侯旭易悄悄地鬆了口氣,真元一泄,幾乎癱軟下來。右手卻依舊不敢怠慢,極其謹慎得在鼎外結出最後一個手訣--收丹訣!
好像密集的鼓聲響起一般,幾十顆丹藥從鼎中飄然而出,一同落入了事先預備好的琉璃瓶中,周圍環繞的星采,叫人沒辦法移動眼睛。
侯旭易露出一絲滿意的笑容。
“好漂亮的丹藥啊!”隻聽一聲驚呼,侯旭易吃了一驚,卻是晨曦的聲音,他微微扭過腦袋,便被突然出現的人影吸引住了。
晨曦的氣質依舊是恬靜,如同是山間潺潺溪流一般幹淨清新。
她笑得燦爛,走到侯旭易麵前,隨手抓起一顆丹藥“對著陽光一看,丹藥中似乎有著光澤流動著,晨曦一臉的驚訝,然後隨手扔到了嘴裏,嚼吧了幾下,讚道,“味道真不錯……”
明顯是浪費的行為叫侯旭易心疼得要命。
晨曦似乎沒看到侯旭易肉痛的表情一般,自顧道,“現在好悶啊,我們去散散步怎麼樣?”
回頭注釋晨曦良久,侯旭易露出一個無奈笑容,輕輕點了點頭。
“哼哼,”小豬不知從哪冒了出來,嗚嗚得打斷兩人,它的後踢微微戰起,前蹄朝著晨曦伸了伸,一副我要抱抱現在的樣子。
一腳踢開似乎是要湊上前占個便宜的某隻小色豬,再狠狠瞪一眼某個可以稱為為老不尊的無良鸚鵡,侯旭易一把將晨曦摟在懷裏,右手打了一個響指,空中逐漸散出明亮的七彩光芒,又將那七彩琉璃碧葉蓮召喚了出來。
上次試這蓮花時便發現能夠喚出無邊雲霧,這次擁美在懷,隨手試來,自是顯得瀟灑無比。
侯旭易右手一抓,將那七彩琉璃碧葉蓮死死得抓在手中,彩芒迸現,白光連閃,卻是茫茫的雲海霧濤,忽然而至。
“走,咱們飛咯!”侯旭易大笑一聲,環住晨曦纖腰,揮袖而起!
晨曦先是驚叫了一聲,起初甚是害怕,一張小臉嚇得雪白,隨著兩人飛行高度的上升,飛得又甚是平穩,晨曦終於不再害怕,竟然玩心大起,嘻嬉笑著伸手撈起雲霧來。
兩人耳邊呼呼風響,侯旭易笑著一提真元力,再加快了速度。
兩人在雲層中飛快地穿梭來回,忽而拐出奇特的角度,在空中劃出一道道奇妙的軌跡,卻又在眨眼之間,變了方向。
飛!
人類沒有飛鳥般輕捷便利的翅膀,也沒有它們輕巧靈活的身軀,在此刻,卻仍能翱翔天際。
兩人的衣角在風中飄揚,不時灑下一片快樂的笑聲,兩條身影如同閃電一般,劈開了蒼茫的雲海。
侯旭易哈哈大笑起來,同時心血來潮發出了靈識。靈識朝遠方不斷得蔓延開去。
“咦?”靈識過處,侯旭易卻微微地皺起眉頭來。
天地靈氣在此刻,仿佛不要命一樣地向著某地彙集著。
照理說這樣的事情極容易使整個世界的平衡失去維持的基礎從而崩潰掉,卻有人用極其精妙的手法將它控製住了。
按照侯旭易這麼多天來在這個世界的經曆,他幾乎可以肯定,這世界裏決不會有人有這樣的神通。這樣精確的手法,哪怕是現在的侯旭易都未必能做到。
如此大規模的天地靈氣的波動,居然做得這麼不露聲色,連侯旭易的感覺都瞞了過去,若不是帶晨曦出遊,興奮之下放出神識縱橫千裏,恐怕他還是會不知不覺地混過。
侯旭易微微笑道,“晨曦,我想……我發現了一件好玩的事情。” 他的口氣裏帶著難得的激動與期待。
晨曦微笑著點點頭,無須再多話,兩人的速度暴增,到了那個天地靈氣彙集的地點才一個急停,侯旭易摟著晨曦的肩提氣輕身,飄然而下。
落了地之後,侯旭易奇怪得打量了一下附近的環境,忍不住發出一聲感歎道,“好像皇帝的陵墓啊!”
晨曦對此表現得很是好奇,但對於死者的畏懼,隻很矜持得站到了侯旭易後麵,警惕地張望著。
那陵墓的前麵有著兩個高大的銅人,鋥亮而沒有鏽跡的身軀,帶著健康的黃銅色,連麵目的線條都雕刻得極為硬朗。顯得栩栩如生。
轉動得眼珠感受到陌生人的到來,緊緊的盯著侯旭易。這銅人竟是活的!
“有趣,真是太有趣了……”忍不住怪笑出聲,侯旭易的眼中閃爍著不可思議的光芒,其中全是躍躍欲試。
“這個大家夥,不知道能不能抗下天劍的一劍?”他輕輕咕噥道,習慣地屈伸手指,在指間露出閃亮劍芒。隱隱的威煞從他的身體裏堅定地透出來,狠狠地壓了過去。
就在銅人發覺了侯旭易的氣息,將要有所動作的同時,晨曦忽然痛苦地“啊”了一聲,俏臉上滿布冷汗,深深地彎下腰去。
侯旭易所有的氣勢瞬間消失,他甚至有點慌張地扶住身邊的清秀的丫頭,柔聲問道,“怎麼了?出什麼事情了麼?”
“好疼……”晨曦伸手按住腹部,抬起頭來有氣無力地瞪了侯旭易一眼,聲音微弱地道:“肚子好疼……”
侯旭易馬上有些哭笑不得之感。
貪吃的後果是可怕的,可憐的小姑娘,隻是吞了一顆丹藥而已,假如沒有他在身邊,真正危險之至,很有可能就此全身真力爆發周身紊亂遊走輕則一生與武學法術無緣重則立刻丟掉性命。而不知道這種嚴重後果的晨曦,此刻正可憐巴巴地看著侯旭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