佇立長堤,淡蕩晚風起。驟雨歇、極目蕭疏,塞柳萬株,掩映箭波千裏。走舟車向 此,人人奔名競利。念蕩子、終日驅驅,覺鄉關轉迢遞。 何意。繡閣輕拋,錦字難逢,等閑度歲。奈泛泛旅跡,厭厭病緒,邇來諳盡,宦遊 滋味。此情懷、縱寫香箋,憑誰與寄。算孟光、爭得知我,繼日添憔悴。
人常言,帝都自古多繁華。
於是,這帝台春景,自然少不了精雕細琢的華麗。且不提皇宮大殿與王族府邸的奢靡華貴,單是那城東市坊的人來人往,拱極大道的車馬奔騰,便已超出普通城池不知幾個層次。就連雀兒巷這般煙柳畫橋之地,也是數不盡的風 流華貴。雀兒巷的正中央,佇立著一個叫臨芳苑的地方,這裏是帝台最大的尋花問柳之處。常來這裏的風 流之客,不乏位居人臣的官宦後裔,亦不乏揮金似土的富豪商賈,甚至王公貴族,也要在閑暇之餘來這裏“玩耍玩耍”。
方才柳永這首《定風波》,便是從這裏傳出來的。
吟曲子的歌姬喚作禾嫣,是這臨芳苑東家徐阿娘的寶,可謂色藝雙絕。光顧臨芳苑的人們,都盼著能和這帝台城頭號花魁飲酒對詩,共度良宵。
這禾嫣本是一落魄女子,父母雙亡,落難到繁華帝台。徐阿娘便是在臨芳苑的門口發現了倚在牆根奄奄一息的禾嫣,將其救下,帶到臨芳苑。至此禾嫣便做了風塵女子。
這並非禾嫣所願,若不是流落到無家可歸的地步,誰願在這裏一夜風 流?
一曲終了,禾嫣將捧在懷裏的琵琶輕輕靠在了床頭,摩挲著因撥動琴弦而微微疼痛的玉指。耳邊似乎聽到樓下響起了嘈雜之聲。
“呦,這不是姬公子嗎?您可有日子沒來光顧光顧了。”
一群人簇擁著一個男子湧進了臨芳苑。徐阿娘滿臉堆笑著迎上去,小折扇不住地為男子扇著涼風。男子推開了徐阿娘執扇的手,將小褂一撩坐在了靠門的椅子上。
這名被稱為“姬公子”男子衣著華貴,眉宇軒昂,慢慢撐開一把做工精致的折扇緩緩地扇動。四名管家模樣的隨從恭恭敬敬地站在男子身後。姬公子巍然地坐著,儼然一富家公子的派頭。
徐阿娘忙從桌上拎起茶壺向男子座位前的茶杯裏倒水,眼神卻一直向姬公子寬大的袖口瞟去。
姬公子會意,點了點頭,從衣袖中取出一大錠銀子,啪地一聲磕在了桌沿上,茶杯裏震起點點水花。
徐阿娘臉上的笑容愈發的燦爛,迅速將銀子收好,安排夥計伺候好姬公子,自己轉身上了樓。
“好閨女,姬公子來了。”
徐阿娘這句話是對禾嫣說的。
禾嫣正欲起身關門休息,聞聽此言,檀口半開,兩步便踏出了自己的寢室。正迎上喜上眉梢的徐阿婆。
“閨女你怎麼出來了?快些進去,我這就讓姬公子上來。”徐阿婆將禾嫣輕推入房中。這就要下樓去喚姬公子,不料姬公子動作麻利,已然走到了寢室門口。
徐阿婆險些撞上進門的姬公子,低了低頭表示歉意,仍是喜滋滋地將姬公子讓進了屋,走出去輕輕把門關上。
禾嫣一轉頭,眼神正好碰上了姬公子的眼睛,臉上原本的喜色卻稍稍暗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