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下了很大的雨。在電話裏聽到的美國。
我等呂依兮扣掉話筒,可是她卻遲遲沒有行動,反而在連接兩地的一通電話裏留下了如此冗長的空白。
“這是怎麼了啊?”我說,“今天怎麼老是欲言又止的。”
“那個,呃,閃閃啊,如果,我說如果,如果你孩子的爹出現了,你會不會接受他?”
接受?開什麼玩笑,“我跟孩子的爹不熟來著。”
“那,如果你認識那個人呢?”她在片刻後又問。
“不會你知道是誰吧?”
“沒,沒,那倒沒有,行,那也沒什麼事了,我掛了。”呂依兮匆忙結束了通話。
生命圓缺參半,人人都是,包括我,我的圓滿是我現在做的事,所相處的人,都是我認為很重要的,而我的缺憾,就是失去了一些記憶,讓我無從得知,過去的一段時光裏,我是不是遺漏了什麼重要的人和事。
寶詩的存在也是圓缺共存。她是我意外得來的驚喜,可是我沒有辦法她一個完整的家庭,沒能給她一個父親,對她來說,是人生的一種缺失。
但這也是我無力彌補的,因為,我根本就不知道那個人是誰,長得什麼樣子,我沒有關於他的任何記憶,絲毫也無。
所以,就算是在街上與這個人迎頭相撞,我最多也隻會說聲抱歉。也許,在那些失去的記憶裏,那個人對我來說很重要,但那又如何呢,現在他又不在我身邊。
忘掉的東西,既然已經被忘掉了,那就讓它成為過去,否則,它隻會炫耀又輕視地看著你,提醒著現今的物是人非。
我想,不去改變什麼,順其自然就好。
順其自然,用寶詩的解釋,餓了就吃,困了就睡。
於是大半夜裏跑起來接電話的我,又躺回被窩裏補眠了。呂依兮也真是的吼!不知道這個圓圓的藍綠相間的球體上,存在著“時差”這種東西嗎?打越洋電話也不看看時間。
感覺剛閉上眼不久,放在床頭櫃上的手機又響了起來,我剛想接過來大罵那個打騷擾電話的人一頓,結果發現手機響的原因是我自己定了鬧鍾。
原來已經六點半了,是晨跑的時間。
天要亡我!老娘我才睡了五個小時都沒到呢!!!
***********************************************早上,福安社區裏的小路上有很多人,大部分都是出來晨跑的,像我這樣的。
因為兩年來我一回國我就住在這裏,所以跟附近的鄰居都混熟了,一對剛剛結婚的夫婦迎麵走來,用我可以聽到的音量,提到了一個關於車禍的故事。
然後笑著跟我打招呼,然後繼續跑,然後繼續那個話題。
我隱約聽到,福安社區內發生了一起車禍。
我對車禍很敏感,因為失去那些記憶的原因,就是一場車禍。
看看我的人生有多狗血。先是車禍,然後失憶,並在醫院檢查時發現自己懷了不知道是哪個男人的孩子,回國後,發現家人沒有我的消息,以為我在去往美國的飛機失事中陣亡了。
所以我很怕車禍,似乎車禍二字是狗血在我身上蓋下了一大標簽。導致的結果是,我看到車禍現場就會想要吐。
我決定繞路走。盡量避免自己去看車禍現場。但是繞路也是需要技巧的,因為我根本不知道車禍發生在哪條路上。
根據那對夫婦來時的方向,我毅然決然地選擇了分岔路口上的另一條路。
結果我悲催的發現,分岔路口分了一段之後,又在另一個路口重合為一條路,而那個所謂的車禍現場,就這樣呈現在我眼前。
OHMYMAMAMIYA-_-||這是什麼狗屁車禍現場!!!
不就是一輛車開到路邊灌木叢裏出不來的菜鳥司機嘛!
我十分歡樂地看了會兒熱鬧,絲毫想吐的感覺都沒有,沒有即將泄露的汽油味,沒有血腥,沒有哭聲,沒有辱罵聲。一切正常的不能再正常,呃,甚至也還挺有喜感的。覺得自己笑夠了,我才走近車子打算祝他一臂之力。
“咚咚!”我使勁兒地敲著車窗玻璃,玻璃降了下來,菜鳥司機惱羞成怒地罵了一句滾,然後又把車窗升了上去。
幾秒後,車主降下玻璃,用疑惑十足的眼光看著我。
我也反應過來這位菜鳥是哪位,於是配合著傻笑:“薑晨,你不記得我了?我是張閃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