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0章 上元節下(1 / 1)

在那短短的一瞬間裏,長淮心思百轉,她想果斷伸出手,揭掉自己的麵具。然後特別鎮定地對他說,“浮生,你看清楚,我是長淮,不是唯。”然而這樣的話,浮生會馬上醒悟過來,推開她轉身走掉吧?

最後她一句話都沒說,垂下眼簾,遮住所有情緒,波瀾不驚地默認了浮生的錯認。

未曾想,浮生看了她一會兒,竟如受了委屈的孩童般哽咽出聲,長淮錯愕地抬眼,卻沒有看見眼淚。隻是不住地哽咽,而沒有一滴淚水。後來的後來,在獨自度過更加漫長的歲月以後,長淮仍然覺得這是她能所見過的最為悲傷的哭法,悲傷到連眼淚都枯竭。

她想了想,上前一步,輕輕抱了他一下,他整個人都僵住了。長淮剛想說點煽情的話,卻突然被人拉住衣角,然後是魔音貫耳——

“二姐,浮生哥哥,你們在做什麼?”

“咳咳!”長淮趕忙鬆了手拉開距離,摘下麵具,就看見某隻眼睛奇大的小團子正殷切地注視著她。浮生的眼神漸漸清明起來,目光隻淡淡掠過她,轉身隱入人群的背影無限寂寥。

“子安,”長淮特別慈祥地回頭,然後特別溫柔地剜了一眼小團子,“方才去哪浪了?好玩嗎?”

小團子有點怕怕地看看她,而後忽然想起什麼,眼裏頓時含了兩泡淚水,“二姐你騙人!皮影戲一點都不好吃!”

長淮扯起謊來麵不紅耳不熱,滿嘴跑火車,“你去的是哪家?隻有城西老吳家的皮影戲才最正宗嘛!”

“真的?”小團子淚眼婆娑。

“我弟,你太讓姐姐傷心了,我什麼時候騙過你?”長淮左顧右盼,作淡定狀。

直到了五更,人群才漸漸散去。長淮把玩累了已經睡得東倒西歪的小團子丟給尾隨的暗衛,轉身的一瞬,瞥見不遠處花樹下站著的人影……竟有幾分像沈越。還有一人裹著類似於蠻夷人的服飾,麵上覆著詭譎的鬼麵具,眼角點著兩抹淒厲的紅,似是勾魂的豔鬼。

長淮想靠近些看看,哪知鬼麵具低聲對沈越說了幾句什麼,而後極恭敬地行了個不似中原人的禮節,就迅速離開了。燈火影影綽綽間,那人的神情看不分明。

那真的是沈越?無論在哪個朝代,後妃都不能隨意拋頭露麵的吧?長淮眨眨眼,還是轉身走了。不知是錯覺還是什麼,她隱隱覺得她走的時候,那人是一直看著她的。

回宮後長淮又想起浮生,偷偷去找他,這才想起來她根本不知道浮生住在哪。護脈龍本是神物,不食人間煙火,自然應該是不需要睡覺的。無奈隻好回了寢宮,見小福子在外間睡成豬,就沒喊他服侍,自己胡亂拾掇拾掇就睡覺了。

這一睡就睡到了第二天正午。

長淮夢見自己在棉花糖做成的海裏遊啊遊啊遊,連呼吸都是甜甜的。忽然有一縷白白的棉花糖迎麵而來,她一個躲閃不急就被堵住了口鼻……沒、沒法呼吸了!長淮猛地睜開眼,就看見沈越放大了的俊臉。

“沈沈沈……”長淮結巴。

“阿淮啊,”沈越狹長的眸子危險地一眯,威脅道,“該叫我什麼?”

“父、父君。”就著沈越的手坐起身,長淮狀似無意提及,“昨天晚上……”

“嗯?昨天晚上怎麼了?”沈越毫不在意地給她正好寢衣的領口,退後一步,嗤笑,“這麼大個姑娘了也不知道避嫌。”

“沒什麼,”看來昨天那人不是他,那會是誰呢?長淮驚疑不定,卻也寬下心來,笑嘻嘻回,“這是我的寢宮,是你不經允許闖進來……何況你不是我爹麼?看一下有什麼問題哎喲!”

沈越一個爆栗敲下去,一點都不手軟,笑笑地問,“你剛才說什麼?”

“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