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經走不出去了。
頭頂的湖麵映出些許橙色的光芒，天色將晚。湖麵粼粼，閃爍出一些瑩白的波光，那光芒刺進了眼裏，感覺不到疼、感覺不到痛，淚水就從眼角滑落了下來，掉進耳廓裏。
也不知是躺了多久，渾身都沒有了力氣。心裏統統都隻有“為什麼”三個字。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多麼希望我所知道的“為什麼”不是真實的那個“為什麼”。
“玲瓏。”
是離墨師兄的聲音。
仿佛是在深不見底的淵崖裏聽到了頭頂上方傳來的一聲呼喚，又仿佛是荒茫無際的大海中看見了一葉飄搖的小舟。不管是哪樣，這於我都是深深渴望著的。我在自己深信不疑的揣測中走不出來了，幾欲崩潰。
“玲瓏？”
“噠”一聲輕響，舊案底麵彈出一個暗格，應是我方才太激動，不知道碰到了什麼機關。
“玲瓏，你怎麼了？”
離墨師兄還在門外。
“沒事兒！”
我仿佛做賊似的，將暗格中的帛書拽在手心裏，迅速把暗格裝回去，走到門口，打開小鐵窗。
“離墨師兄，你來了。”
“嗯，你餓了麼？我今日來得稍微晚了些。”說著，他將碗筷都遞了進來：”玲瓏，你不要胡思亂想。”
“嗯。”
“他們……大家都是為了蓬萊。”
“嗯。”
“那……那你先吃吧，我明兒個再過來看你。”
他大概也不知該說些什麼了，吞吞吐吐之後，匆匆告辭。
手中的帛書像命一樣被我拽著。好奇代替了之前迷茫和緊張，確定他離開之後，趕緊關上了小窗，送來的飯菜也來不及瞧上一眼。
“式微？”
帛書開頭便是“式微”二字，精致細膩的簪花小楷。
式微，式微，胡不歸？微君之故，胡為乎中露！
式微，式微，胡不歸？微君之躬，胡為乎泥中！
大概是我還沒有學到，對這首詩歌我竟然毫無印象，離墨師兄要是知道了，不知道他是不是想掐死我。
“碧玉之年，得入仙山。生死磨難，修成仙骨。遙想當年，七子結義，奈何如今，階下之囚。情為何物，一往情深。眾人皆道神仙好，吾羨鴛鴦不羨仙。”
碧玉之年……這難道是六師叔季子汀留下的？可她當年不是被剔除仙骨、逐出蓬萊了麼？莫不是之前也被人囚禁在這無情湖底？
“仙人無情，卻偏生癡嗔妒恨。我不怨任何人，但求這式微劍法能夠為有緣之人獲得，亦算是我的贖罪。汀留字。”
果然是六師叔。想不到她的字跡這般娟秀，可最後竟然是她同七師叔觸犯了蓬萊門規，倒不知這其中發生了什麼曲折離奇的故事。
我鋪開後麵的幾折，幾乎都是劍招配的圖畫。圖中的小人，發髻高束、衣袂蹁躚，是幾位女師叔的打扮。再瞧瞧裏麵的十二式劍招，可以說是六師叔的寫照。
仙門結義、七子同行。
帛書上的小人，左腳微曲、右腳向後高舉。她雙手握劍，由下向上刺出，有些如同焚香的動作，估計是六師叔為了紀念年當蓬萊七子結義金蘭所創的劍招。
竹林遺絹、梨風舞雩、廊橋觀月、花前弄影。
這四招需將掌法、腿法、拳法同劍法相結合，同時要將掌法的渾厚、腿法的淩厲、拳法的混沌同輕柔的劍招完美的化為一體，看來難處比較大。
鳳凰於飛、琴瑟和鳴。
這兩招姿態翩躚，那畫中的女子嘴角含笑，較之之前幾招圖畫裏的人物態度更為明朗。隻可惜轉至“經樓夜語、小窗窺人”兩招之後，那畫中人兒卻麵露憂色，嘴角微微下耷，如有萬般難言之隱。
我再往下閱去，雙目驟然一怔，胸腔如同被人抽空似的，感覺不到心跳。那式微劍法的最後兩招，沒有任何圖畫，隻是空蕩蕩的八個小字。
鏡湖孤影，萬念俱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