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我麵壁苦讀,不論大考小考總是全年級第一。在初三那年,我滿懷信心地報名參加了全國中學生數學競賽。為了湊夠到武漢參加短期培訓班的路費和輔導費,您拉著我的手,挨家挨戶叫門,用顫顫的聲音求告:“您行行好,借給孩子幾塊錢的路費,您的大恩大德我們永世不忘!”可是,您謙恭的笑臉迎來的不是婉轉的拒絕便是冷言冷語的搶白。一次,我記得在一戶人家門前站了好久,人家才從屋裏出來,您剛開口說話,對方就毫不留情地說:“我說老王呀,你也太寵這孩子了,由著他折騰吧,你見過幾個傻子生的孩子能得上獎?”說罷,又把我“教訓”一番:“你這孩子,你家窮成這樣,你還在這裏折騰,搞什麼競賽,真不懂事!”聽了對方的話,我的眼淚像斷線的珠子落下來,擦也擦不幹。這一個下午,我們跑了十多戶才勉強借到20元錢。回到家裏,望著雙手抱頭苦苦思索的您,我心如刀絞,我說:“爸爸,我不想再參加競賽了。”不料,這時您猛地抬起頭來,瞪大眼睛訓我道:“沒出息,這兩句話就受不了啦?人家韓信是大將軍,還受過胯下之辱呢,咱這村借不來,我明天上外村借去。”第二天,您懷裏揣上兩個饃,獨自出發了。這一天您一連跑了3個村,才借來60元錢。第三天,您又悄無聲息地上路了,為了湊夠這200元的費用,您早出晚歸,整整奔波了一星期!當您把這200元放到我手裏時,我再也忍不住了,一頭撲在您懷裏,哭著說“:爸爸,要是這次競賽得不上獎,你罰我跪三天!”您卻笑了,摸著我的頭說:“傻孩子,得不上獎,爸不怪你,隻要你有這個誌氣就好。”聽了您的這番話,我感動得心裏顫顫的,一股抑製不住的自豪感湧上心頭:我有一個天底下最好的爸爸!正因為有這樣一個意誌堅強而又深明事理的爸爸,我比那些中途輟學的學生幸運百倍!
兩個月後,我得了全國數學競賽一等獎,被國家教委選拔到北京理科實驗班重點培養。當我把這個消息告訴您的時候,您先是高興地哭了,接著又笑了,再接著就是長時間地發呆。我知道,您又為我上學的費用愁上了。因為去北京,又要花錢,可我們家當時連3塊錢也拿不出來了!為此,您愁得幾天幾夜吃不下,睡不著,全家人都陪著您犯愁。忽然有一天早上,您高興地把我從夢中晃醒,兩眼透出孩子般的欣喜:“小偉,爸爸有辦法了,我小時候跟人學過二胡,還學過幾個古戲的段子,我到大城市賣唱去!”從此,您走上了賣唱之路。1996年8月,我帶著您賣唱掙來的100元錢踏上了去北京的路。到了北京,班主任考慮到咱家的困難,把我的學費、書費和被褥費全免了,除此之外,又對我“格外開恩”,讓我每頓花一塊錢隨便吃。盡管如此,這種無法再降的夥食開支,家裏依然付不起。初到北京的兩個月,我與您完全失去了聯係,後來從小妹的來信中才知道,您把我送到學校,便到南方賣唱了。在第三個月,我接到了您寄來的150元錢。捏著那張彙款單,我哭了。透過模糊的淚眼,我似乎望見了您在寒風料峭的街頭賣唱,似乎望見您賠著笑臉拉二胡,又把那一堆硬幣換成大票給我寄來。我把那張彙款單貼在麵頰上,心中像打翻了五味瓶。我在心中一遍遍地呼喚著:“爸爸,出門流浪苦上加苦,您要多保重啊!”
我在理科實驗班提前一年學完了高中的課程,便被免試送到清華大學化學係學習。暑假回來,我把這個消息告訴您的時候,您又一次開顏微笑了,您心地實在,有點兒木訥,從不會用恰當的語言表達自己的愁苦悲樂,隻有您的兒子最清楚,您這次的笑,是最開心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