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沐小魚雙手捧著親手為慕容敏熬製的鯽魚濃湯,心裏滿滿裝的都是幸福。她原本是不善廚藝的女子,現在卻發覺,原來為自己所愛的人下廚也是一件無比快樂的事情。
愛,真是充滿奇跡的事情,可以讓一個人心甘情願為另外一個人改變自己的一切。隻要對方快樂,自己也就快樂。
她疾步來到勤武殿,這是慕容敏處理朝政的禦書房,門口的護衛卻攔住了她。
沐小魚抬頭一看,感覺那護衛好生眼熟,突然想起來,這不是曾經“刺殺”過慕容敏的那個刺客嗎?他怎麼成了慕容敏的護衛了?
那人見沐小魚盯著自己,臉色訕訕的,卻還是硬著頭皮說:“皇上吩咐了,任何人不得入內。”
“大膽,難道你連本姑娘都不認識嗎?”
這宮裏誰人不知道沐小魚是皇上最寵愛的女子,她就算要天上的星星,皇上也會爬梯子為她摘下來。這個小小的護衛竟然敢阻擋自己的去路。
“卑職當然認識沐姑娘,可是皇上吩咐了,任何人不得入內。”
“是嗎?看來你是皇上的心腹了?既然你是皇上的心腹,當初為什麼又行刺皇上呢?”
“這……沐姑娘你認錯人了……”那護衛眼神躲閃,分明是心虛。趁他分神之際,沐小魚用力推開他,閃身入內,一邊疾奔,一邊任性地嚷了起來:“皇上,你今日是怎麼了,竟然連我也不讓進,你又在搗什麼鬼……”
驀然地,她愣住了,她瞧見了什麼?
慕容敏哪裏在閱讀奏折處理朝政,他的床榻上,竟然橫躺著兩位穿著薄紗的女子,而他正和她們在親密的嬉戲,見沐小魚闖進來了,臉色不由得陰沉了下來:“沐小魚,你怎麼這個時候來了,朕不是下了旨意不準放任何人進來嗎?看來那護衛耳朵聾了!”
沐小魚感覺自己的心在下墜,下墜,一直墜到無底的深淵裏去了:“皇上……我們三日後就要成親了……”她的聲音也帶著一絲顫抖,這是真的嗎,不,這不是真的,這一定是夢境。都要成親的他,為什麼還和別的女子糾纏呢?
可是,耳裏卻分明傳來他冰冷的聲音:“朕當然記得我們三日後成親的事情。不需要你提醒。朕已經著人籌劃了。”
“可是皇上,你怎麼能……你怎麼能……”沐小魚深深吸一口氣,將眼淚壓回去,不可以哭,都說成親之前哭是不吉利的,或許他隻是逗自己玩呢!他就喜歡折磨別人,對,他一定是在和自己開玩笑,自己可不要中了他的計!
慕容敏掃興地披上衣裳:“沐小魚,你怎麼也和花好一樣是一個醋壇子呢?朕是一國之君,注定可以擁有很多女子,你既然選擇嫁給了朕,就應該麵對這個現實,朕可不喜歡愛吃醋的女子。”
是啊!他是皇上,他擁有三宮六院是天經地義的事情,也許自己是無理取鬧,可是,為什麼心裏還是感覺酸酸的呢?
慕容敏冷冷地說:“沐小魚,朕必須和你說清楚了,雖然你被封為皇後,但也必須謹守婦德,若你也和花好一樣總是無理取鬧,朕一樣可以廢除你。”
不,不是這樣的!他以前不是這樣對待自己的,為什麼現在的他變得如此理智如此可怕?
“皇上,不,慕容敏,你以前不是這麼對我說的,你說你的心裏隻有我一個人,難道都是騙我的嗎?難道就因為你是皇上,你就可以愛盡天下的女子嗎?”
“沐小魚!世間哪個男子能隻愛一個女子?何況九五之尊的皇上?那樣的話自然隻是朕隨口說說的而已,誰當真誰就是笑話!朕隻要樂意,當然可以愛盡天下的女子。若你反對,你就不配做皇後!”
“不做就不做,我也不稀罕做你的皇後!”沐小魚賭氣地嚷了起來,她將那碗魚湯重重地甩碎在地:“慕容敏,你做人怎麼可以這樣,你隨口說說,那樣的誓言怎麼可以隨口說說呢?如果連誓言也是隨口說說,那我還可以相信你多少話是真的呢?”
慕容敏搖搖頭:“朕這幾日一直在思慮一件事情,也許朕又娶了個花好,你和花好一樣,都來自市井,自小沒有受過婦德閨教,花好當皇後當得那麼糟糕,你也會將後宮管理得亂七八糟。沐小魚,你還是先去受教,朕再冊封你吧!朕不想再娶進一隻母老虎讓朕再度成為天下人的笑柄!”
母老虎?還沒有娶自己,就開始嫌棄自己是母老虎了嗎?就開始嫌棄自己的出身了嗎?男子的心才是海底針,變幻莫測,又是那麼涼薄,溫度可以從沸點一下降為冰點。
“不用了,皇上,沐小魚自慚形穢,配不上皇上!婚約就此取消吧!”
“沐小魚,這話可不能亂說,朕娶你的事情天下人皆知,若你不和朕成婚,天下還有誰可以娶你,你一輩子注定孤獨終老。”
“哈哈哈!真好笑!”沐小魚冷笑著說:“慕容敏,你真的太自戀了,你以為你是皇上就可以剝奪別人的幸福了嗎?告訴你,就算本姑奶奶不嫁給你,天下也多的是想要娶本姑奶奶的人,本姑奶奶才不會在你這一棵樹上吊死呢!”
“原來你是如此輕浮的女子?好,朕馬上昭告天下,休了你,我看還有哪個不怕死的敢娶你,你就剪了頭發做尼姑去吧!若你此刻向朕磕頭認錯,朕還原諒你的粗鄙,否則別怪朕翻臉無情。”
他無情的話語惹來那兩個女子輕薄的笑聲,更刺痛了沐小魚的心。怎麼就這麼傻呢?再次相信了這個人。他一次又一次翻臉無情,早已應該將他看清楚,他根本誰都不愛,他隻愛他自己!
“慕容敏,我給你最後一次機會,你向我道歉!”沐小魚艱難地吐出這一句話。
慕容敏仰頭長笑:“果然又是一個花好,居然讓朕向你道歉?幸好沒有將你娶回家。沐小魚,今生今世,你就死了嫁入後宮來的心吧!”
“這是你的心裏話嗎,慕容敏!”
慕容敏走到她麵前,高舉著手,狠狠抽了她一個耳光:“朕的名諱也是你可以直接稱呼的嗎?念在過去的情分上,朕不追究你的罪,下不為例。”
“哈哈哈哈……好一個下不為例,皇上,民女明白了,民女做了一場噩夢,現在,這場夢,也是到了該清醒的時候了。慕容敏,我發誓,今生今世,我再不會見你一麵。”
說完,她再也不看這個傷透了她的心的少年一眼,轉身飄然而去。轉身刹那,她提醒自己不要落淚,痛到極致,眼淚也是蒼白無力的,那又何必流淚?
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霧靄深處,慕容敏輕輕吐出一口長氣,扶著扶手才沒有倒下去。打了她的手掌,像被火烙了一樣痛楚。
那兩個穿著薄紗的女子想來攙扶他,他卻冰冷地推開她們:“行了,你們退下吧!”他看都不想看到她們,除開沐小魚,天底下再也沒有女人可以吸引他的視線。
“是!”兩位女子雖然不解,也隻能柔順地退下。將一室清幽留給了皇上。
慕容敏頹然坐下來,全身那麼無力,沐小魚走了,仿佛帶走了他一切的動力、希望、未來……可是那種苦楚,他隻能默默吞下,男兒有淚不輕彈,隻是未到傷心處。他的眼眶濕濕的,他擦了擦眼眶,用顫抖的聲音說:“沐小魚,對不起。答應我,忘了我,好好生活。”
江山社稷危在旦夕,自己的性命已經捏在了別人手裏,他已經無法保護好自己一生最愛的女孩,他隻能選擇放手,她離開了自己就是安全的。
他寧可她恨自己,也不要她陷於危險之中。
(2)
走,走去哪裏呢?
沐小魚不記得打馬奔出了多遠,也不知道自己到底來到了哪裏。她已經連著騎了三天三夜的馬了,體力已經透支。
隻有身體的乏累才能令自己不去回憶那讓人窒息的一幕,隻有身體的乏累才可以讓她忘記那長著仙童麵孔的魔鬼,隻有身體的乏累她才可以接近死亡,是的,隻有死了,也許才可以真正放下這心碎的一切。
終於,她支撐不住了,她找到了一處麵館,坐了下來,大口大口地吃著陽春麵,卻一點也感覺不到那麵的味道。如今,吃什麼都沒有胃口了。早知道會結束的愛,為什麼要開始呢?
忽然,她聽見鄰桌的人在議論著什麼。
“你們知道嗎?宮內政變了,聽說皇後和皇上反目成仇,皇後帶了兵馬來逼宮呢!”
沐小魚愣住了,怎麼在這裏也可以聽見來自京城的謠言嗎?
“皇後不是已經被廢立了嗎?哪裏還有什麼皇後?”有人問出了沐小魚想要問的問題。
“就是被廢立的皇後竄通了南遼國的兵馬,綁架了太後,這次是逼皇上退位,據說是擁立皇後為女王呢!”
“哪有女人當皇帝的道理?”
“現在人家手裏有兵馬,要皇上退位皇上為了保留性命敢不從命嗎?”
……
接下來的猜測五花八門的,話越說越難聽。沐小魚聽得驚心動魄。難道花好真的帶南遼國的人馬逼宮了嗎?難道她真的要慕容敏的命嗎?
那……
難道慕容敏早已知道這場陰謀,所以逼自己離開他嗎?為的是保全自己的性命?不連累自己?
她將事情前後經過翻來覆去想了多遍,猛然間醒悟了。不,慕容敏前後態度迥異,一定是因為發生了什麼事情他才會如此的,他對自己那麼無情,目的就是逼自己出宮。
沐小魚,你怎麼能原諒自己?最愛的人深陷危險之中,而你卻離開他,還怨恨他。
回去,要趕緊回去,和他同生共死,要大聲告訴他,即使是死,能死在自己愛的人身邊,也是一種幸福。
她再也無心吃麵,丟下銀子,轉身就離開了麵館,她恨不得脅下生出雙翼,能夠馬上回到慕容敏的身邊。
慕容敏端坐在禦書房裏,平靜地目視著花好、金兀啄和曹雙。
曹雙氣勢洶洶地上來搶書桌上端放的玉璽,慕容敏用力抽了他一個耳光:“你這個賤民,不配碰玉璽。”
曹雙捂著臉,被慕容敏的氣勢震懾住了,他梗著脖子,憋了半天才說出一句話:“皇上,你可不要忘記了,太後還在我們手裏,你若不將玉璽交出來,太後可就沒命了。”
慕容敏理都不理曹雙,隻逼視著花好:“這就是你想要的嗎?你想要做女王,以你的能力你能治理天下,天下人又會服你嗎?”
“皇上,花好並不想做女王,可是我們如今我們這樣都是你逼迫我的,是你先要殺死我的。”
“所有的一切都是朕的錯,難道你就沒有錯嗎?朕很後悔,將你從太湖上帶入這深宮裏,我曾最愛的那個淳樸的女孩,她已經消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現在這個謀權篡位的亂臣賊子,竟然勾結南遼國的人來毀我江山,花好,朕並不在意這皇位,朕擔心的是天下子民將從此淪陷在水深火熱之中。你以為南遼國的人真的會無償擁戴你為女王嗎?他們早已覬覦我們東魏的錦繡江山了。你已經成為東魏的千古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