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鷹走後三天,葉飄然請客的日子就到了,宴席設在野澤太郎的船上。
這天天氣不錯,一夜漲潮,清晨,海水仍在跳蕩不息,像少女初戀的心,遠方的海螺在嗚嗚吹響。 海螺聲回旋婉轉,由遠及近,如潮聲不息,盡可以滌蕩人的五髒六腑中的怨氣、晦氣、濁氣,海風清新,帶著鹹味,在海螺聲裏濾過後,竟變得甜潤起來。
野澤太郎的樓船停泊在一處海灣。
樓船很大,可以載一兩百人,其首尾長一百零八丈,高約九丈六尺,分上下三層,最上層的船艙覆以華蓬,旁開窗欞,船艙裏的飲食廳闊大,適合舉行宴會。
中層分布著許多房間,豪華的房間裏有雕梁畫棟。底層是貨倉,裝滿淡水和飲食物品。
船頭甲板延伸很長,光滑如鏡,晝可映日,夜可照月,站在甲板上,可觀賞海上日出日落,妙趣橫生,美不勝收,當然,甲板很寬敞,可以當演武廳用,上麵也會演繹刀光劍影,血雨腥風,這就令人心驚肉跳了。
野澤太郎是樓船的主人,隻因葉飄然是他的結拜大哥,由他代替野澤太郎宴請武林中人,以補償野澤太郎在珍珠事件上的種種歉意。
或者說葉飄然好客,喜歡交友,宴請武林中人,是想與他們交流感情,大家結為知己,以武會友,載酒載歌,不亦樂乎?
總之,葉飄然不是小氣之人,他破費幾百兩銀子,要宴請很多人。
遠方的海螺聲吹到了樓船上,仿佛為宴會助興。
葉飄然滿臉熱情洋溢。
許命、白雪、師哥、陶天涯都應邀列席參加宴會,餘鷹自然未能列席其中,他三天前就打馬馳騁往仙壽宮去了。
葉飄然的座位旁邊有一位叫屈月仙的女人,她原是金鉤堂堂主遊海洋的夫人,遊海洋死後,她繼任了堂主之職。身為女人,卻是江湖中著名的金鉤堂之主,實在令人刮目相看。
據說,遊海洋死在兩年前,也是被鯊魚吞吃,如此蹊蹺的死因在江湖中轟動一時。
屈月仙看似隻有三十八九歲的模樣,徐娘半老,風韻猶存,正當男女床第之情旺盛的年紀,就獨守空床了,令人頗為歎息。
她正襟危坐,卻又不時望著葉飄然微笑。
宴會還沒有正式開始,葉飄然邀請的最重要的佳賓貴客還沒有列席,大家隻有苦等,在苦等中談論一些刀劍槍棒的招法。
海邊走來一人。
此人很是怪異,他提著一隻大約可以把一個大男人裝進去的大瓶子,不過此時大瓶的裏麵沒有裝人,裝入的是一隻白鵝。
瓶口很小,瓶頸很細,他是如何把白鵝裝進去的呢?
坐在樓船上等待宴會開席的人都看見了這個怪人,也在猜想瓶裝白鵝之謎。
此人爬上樓船,向所有人拱手:“江湖人稱在下為無我,無我無我,人如其名,不為自我,隻為他人,故無我。”
歌者給自己取藝名,江湖人也給自己取藝名,無我顯然是他的藝名。
葉飄然對他說:“在家靠父母,出門靠朋友,君子廣交天下友,歡迎無我兄弟參加葉某舉行的宴會。”
無我臉上堆滿了微笑,一席話說開了:“家父獨創神鵝撥水掌法,倒也不是孤掌難鳴,江湖中有誰不知道家父孤掌收服孤寒盟,大敗幽洲十三幫,一掌劈入五毒教門前的石牆三寸深,石牆上印著五指掌印,嚇得五毒教掌門咳血三日而亡。”
葉飄然說:“難怪你手上提著一隻神鵝,神鵝撥水掌法果然非同凡響,葉某佩服,佩服。”
無我又說:“家父久居關外,年事已高,不便來中原,乃吩咐我到中原尋訪有緣人,將家傳絕學悉心傳授,凡有緣者與我結為兄弟,將神鵝撥水掌法發揚光大。”
他提了提裝鵝的巨瓶,瓶中有水,水很清亮,那隻白鵝在瓶中不得而出,靠主人投進去的食料為生,畢竟在瓶中不如在大海中自由,那隻白鵝痛苦地鳴叫著,叫出一連串嘎嘎嘎的怨聲。
白鵝在瓶中失去自由,如同囚犯,令人心痛。
許命浮想連翩,問:“既然令尊叫你來中原尋找有緣人,那麼請問,何謂有緣?”
無我回答:“誰能把這隻鵝從瓶中拿出,又不打破瓶子,便與曠世絕學神鵝撥水掌法有緣。”
坐在帥哥旁邊的白雪看著瓶中白鵝,又驚奇又疑惑,那瓶口那麼小,不打破瓶子,誰能把白鵝拿出來呢?
帥哥嗤然一笑:“既不打破瓶子,又能取出那隻白鵝,這有何難?我早就會破解這小把戲了。”
無我哼了一聲:“這是千古難題,難倒古往今來無數英雄豪傑,人人心中有我,無有他人,利己不利人,名韁利鎖鎖身,不得自由,故貪心如瓶,鵝如自我。”
他的一番話告訴所有人,瓶子代表了貪心,鵝代表了自我,人一貪心就束縛了自我,如鵝在瓶中。
鵝即是我,我即是鵝。
如果人無貪心,自然沒有瓶子將自我關押,所以自我要跳出瓶子的囚禁,就必須將貪心打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