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何訪輕罵一聲,用接過來的打火機點燃了手中的煙。
呼——
兩個人幾乎是同時吐出雲霧。
“說吧!吃飽喝足了,有什麼事都痛快點倒出來,兄弟之間,沒什麼不好意思的。”可能多少已經看出了些什麼,何訪預先在話裏表明了自己的態度。
“嗯,我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好。”錢正明沉吟了片刻,一改滿足的笑容,變得有些猶豫,猛地吸了一口煙,似乎醞釀了一下,然後抬眼直視著何訪,“一句話說吧,我現在和你原來的情況是一樣的。”
“怎麼會這樣?”何訪當然清楚錢正明口中的“一樣”指的是什麼情況,連忙急聲問道。
“不瞞哥哥你說,我拖著行李已經漂了整整兩天一夜了。”錢正明的雙眼望向遠處,卻沒有什麼神采,臉上更是露出一個混合著無奈、疲憊與落寞還有其他很多說不清楚內容的複雜神情。何訪心頭一緊,自己就算在最落魄的時候,似乎也沒有過這般膜樣,而接下來錢正明的話,更是讓何訪著實吃了一驚。
“阿耀死了!”
“阿耀死了?”
何訪不可置信的重複著錢正明的話,心裏頓時掀起了巨大的波瀾,其實嚴格說來,阿耀這個人與何訪算不上有什麼太深的關係,充其量也就是看在錢正明的麵子上見麵的時候打聲招呼、點個頭,偶爾趁著閑聊聊天如此而已,可是錢正明這句話帶給何訪的震動卻是非常之大,那是因為他知道這個阿耀,也就是林平耀,錢正明這三年來工作的那個櫃台的老板,一個像很多人一樣從老家福建孤身來到北京尋找機會的人,他今年應該隻有23歲,如果上次聊天的時候他自己沒有說錯的話。
何訪的腦子裏立即浮現出了那張還長滿了青春痘,留著小平頭,每次見到都忙忙碌碌的把小跑當成走路的年輕麵孔,沒來由的一陣心痛,不知道是哀念著一單青春的消亡,還是突然有了戚戚於心的人生體驗,嘴裏無意識的又低聲重複了一句。
“阿耀死了?”
“死了,自殺的,就那麼從12樓跳了下去,就在讓我去買午飯之後的五分鍾,‘和昨天一樣’,這就是他最後留下來的話。等我知道後趕過去的時候,隻看見了一塊塑料布。”
兩天一夜的獨自漂泊,看來讓錢正明已經想過了很多,也想透了許多,再次回憶起當時的情景,語氣就如同冷眼旁觀著一個路人的死去,而不是和自己同在一個外圍不足五平米,內徑隻能站上三四個人的櫃台中一起度過個上千個10小時的夥伴,當然在名義上那是老板。不過他越是這樣的口氣,就越是讓何訪聽起來心裏一陣陣的不舒服。
哀莫大焉?又或是無情本生?這麼多年的交情,何訪當然知道那決不是後者,不過這麼看來阿耀的突然自殺對於自己兄弟的刺激應該是相當的大,想想也是,就連自己剛剛聽說的那一刻都是不可思議的震驚,就算到了現在,腦子裏還似乎有點懵。
自殺?是什麼樣的事情,能讓一個年輕人這麼輕易的了解了這世上的一切。
何訪突然覺得自己也算滿堅強的那種人,啃了兩三個月的饅頭鹹菜,也還能忍得住,去等個讓別人發現的機會。或者說那算不上堅強,隻是傻,感受人世煩累的傻,隻不過現在看來,傻得有些運氣。
“錢!錢!錢!俗!俗不可耐!說到底都是他媽的錢鬧得!什麼人生理想抱負追求,不都得用他媽的錢來證明嗎?”
沉默了良久的錢正明終於選擇了爆發,他大聲地叫嚷著,三字經也串了糖葫蘆,盡情發泄著胸中積下的鬱悶。
何訪看在眼裏,也不禁浮起了一絲苦笑。
錢正明?
錢,證明!
這樣的一句話從錢正明的嘴裏說出來,還真是有夠諷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