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風挾著細雨灑了方離一臉,也讓她驚醒過來,這次到瀞雲的目的是為了阻止考古隊打開錯誤的生門。她深深地凝視了運河一眼,轉身離開,搭上去瀞雲郊區考古隊營地的中巴,天已經全亮,雨也停了。途中,她不停地給梁平與盧明傑打電話,但依舊不在服務區範圍內。
剛到達營地,就看到徐海城與小張匆匆忙忙地從院子裏出來,跳上車。方離連忙跑上去。徐海城看到她搖下車窗,問:“方離,有沒有看到甘國棟?”
方離一愣,問:“你們找甘教授幹嗎?”
小張心直口快,“這個甘國棟是假冒的。”
“假冒的?”方離不相信地皺起眉,甘國棟對瀞雲儺文化和曼西文化的了解,一般的民俗學教授根本不可比擬。
“沒錯,而且我們懷疑他與鍾東橋、郭春風、於妍這三起案子有關。”
這個消息太突然,方離頭腦發蒙。“他?”
“院子裏一個人都沒有,方離,你應該知道他們在哪裏吧?”
“肯定在古墓發掘現場。”方離臉色一白,院子裏一個人都沒有,難道他們已經開始打開第八墓室生門?她拍著車門說:“讓我上車,快去古墓。”
徐海城依言打開車門,方離跳上車,指著不遠處的小山包,“快,就在那裏,快。”曼西古墓就在小山包的南麵。
徐海城與小張麵麵相覷,不明白為什麼聽到這個消息,方離比他們還著急。車子開到半途,遠處隱隱有轟隆隆的聲音傳來,還有人聲嘩然,聽聲音來源正是古墓的方向。
“發生什麼事了?”徐海城急踩油門,車子在起伏不平的山路上顛簸著。到達考古現場的大門,三人跳下車,隻見灰塵漫天,考古隊員爭先恐後地從古墓裏出來,而武警卻往裏麵湧。大門警衛攔住他們,說:“考古現場要封閉,請馬上離開這裏。”他隨身掛著的通話器一陣嘶啦嘶啦聲。
方離恨得直跺腳,自己還是來晚了。徐海城亮出警章,說:“我是南浦市公安局的徐海城隊長,來緝捕嫌疑犯的。裏麵發生什麼事?”
警衛說:“目前還不知道具體情況,剛才第八墓室裏有劇烈震動,現在懷疑可能塌方,要緊急疏散在場人員……”趁著他們說話,方離悄悄地溜了進去。考古現場的地麵都在輕微顫動,從古墓裏疏散出來的考古隊們三三五五地聚在外麵,難以置信地看著震動的建築,難道這個千年古墓將會毀於一旦?
事出突然,他們全都驚呆了,根本沒有留意到偷偷溜進古墓大門的方離。走進古墓,那種震動的感覺益發地強烈,牆壁上簌簌地掉著細沙。身邊往來的武警身上掛著的通話器不時地傳來聲音:“找到雷教授與沈隊長沒有?”
“目前還沒有。”
“各單位請注意,各單位請注意,馬上統計失蹤人員……”
……
走到第六第七墓室,又是一陣劇烈搖晃,跟著地下隱隱傳來的轟響,電燈忽然熄滅了。四周一片黑暗,借著武警手中晃動的電筒光,方離找著了那個肩輦,它被推到一邊,露出朝下的台階,第八墓室裏人聲隱隱,都是關於救援之類的話。
方離聽了一些,大概明白,今天早上雷教授、武警隊長、考古隊的黃主任三人推開了甘國棟指出的“生門”,結果發生震動及轟響,目前那扇“生門”裏通道受阻,三人生死未卜。
方離小心翼翼地往下走了一步,一束電筒光從鞋麵掠過,她連忙收回腳,心知這麼下去,非被趕出來不可。
“接到上級通知,在盡量保存古墓的情況下搜尋雷教授等人,所以救援行動要小規模地進行。一隊。”
“到。”
“你們馬上退出,繼續守著考古現場的封鎖線,嚴禁走漏任何消息。”
“是。”立刻就傳來向上的腳步聲,方離連忙跑到偶人背後躲起來,六名武警從她麵前走過。
“二隊,你們負責將第一到第六墓室的東西,凡是可以搬動的,全部搬出去,以防萬一。”
“是。”又有一隊人出來。
“三隊你們兩人一組輪流進行挖掘工作,記住隻能用手,一旦發現異常情況,馬上停下。清楚了嗎?”
“清楚了。”樓下傳來六個人齊齊的應答聲,經圓形的第八墓室折射,回音嗡嗡大作。跟著樓下傳來咯吱咯吱的聲音,大概是石門被推開。方離從腳步聲判斷,似是進去四人,另有兩人跟那個發號施令的人留在外麵。她躡手躡腳地走下階梯,先彎腰看了一眼,三個人都站在介於火灸壁畫與毒刑壁畫之間的生死門,其中一名武警拿著電筒。中間那人拿著對講機說:“沈隊長,沈隊長,我是洪青,你聽到嗎?聽到嗎?”
他停下,對講機裏隻傳來嘶嘶的電流聲。
方離縮著身子,一步一步地走下階梯。剛走到地麵,又是一陣震動,她連忙蹲下。拿著電筒的武警站立不穩摔在地上,電筒滾了出去,光圈一圈一圈地從牆根轉過。趁著屋內的混亂,方離小心翼翼地滾到水浸與斬指壁畫之間的生死門前,這時又有震動伴隨著隱隱的轟響傳來,灰塵沙礫簌簌地落了她一身。看情況,古墓即使不毀也將麵目全非。方離大感心痛,咬著牙推開了生死門。
門軸滾動發出的哢哢聲引起三名武警的注意,他們一起轉過身來,手中的電筒跟著探了過來,光圈照著半開的石門,一條人影一閃,然後石門合上。
“剛才有個女人溜進生死門,請各單位馬上查一下,是誰?是誰?”沈青氣急敗壞地大吼,卻不敢推開生死門。他的聲音通過各名武警腰間掛著的對講機傳遍了整個考古現場,包括大門警衛。
徐海城心裏一動,問小張:“方離呢?”
“不知道。”
“這個死丫頭。”徐海城狠狠地咒罵了一聲,拔腿往古墓裏衝。
方離站在生死門後,籲籲地喘著氣,震動太厲害,她不敢貿然前進。門後的黑暗太純粹,半點亮光都沒有。墓道大約一米五寬,伸開雙手可觸及兩壁。墓道壁觸手冰涼,是石頭做成的。伸手一摸,滿手的塵與沙,找不到石塊的接縫,看來這墓道是鑿山而成的。
方離扶著墓道走了幾步,遠離石門後,才拿出挎包裏早就準備好的小電筒,黑暗裏浮起一個小小的光圈,由強至弱地往遠處傳送。墓道兩壁依然繪著陰森的畫麵,壁畫是連貫的,先是洪水滔天飄浮著眾多的屍體與活人,活著的人男女老少都有,臉現絕望之色,努力掙紮著;然後一條大蟒蛇遊了過來,用尾巴卷起活著的人甩到背上;接下去的畫麵上,蟒蛇背上坐著不少的人,露出劫後重生的誠惶誠恐……毫無疑問,這墓畫繪著神話傳說,大蟒蛇阿曼西神在滔天洪水中救下曼西族人,然後化為山脈阻斷洪水。
方離走得很快,不時的震動讓她險些摔倒。她知道越往裏走,生還的機會越小,但顧不得,如果不能看到終極墓室,活著又有什麼意義?她一邊走一邊想,不知道甘國棟究竟真正的身份是什麼?他誤導雷教授等人進入錯誤的“生門”目的又是什麼?
走了約摸五十米,墓道變得寬闊,方離按捺著心中的激動,用手電筒掃視著四周……忽然,正前方現出半張臉,隻有鼻子以下部分,眼睛隱在暗影裏陰惻惻地看著她。她嚇得手中一抖,電筒差點掉到地上。再定睛一看,那人臉容慘白,眼眶幹枯,原來是幹屍,與鍾東橋家裏的幹屍很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