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裏不由得隱隱地浮起來一些不快，覺得這哪裏是調動，分明是發配。
院子裏沒有人聲，大鐵門也緊閉著。我拍了幾下鐵門上掛著的一把大掛鎖，冰冷的撞擊聲傳得分外的遠，門裏卻沒有人應聲。我看了看天色，天上已經黑了，我有些擔心裏麵的人已經下班了。
我仔細看了一下，原來那掛鎖隻是虛閉著，並沒有鎖。我把鎖取下來，推門進去。那大鐵門或許是很久都沒有打開過了，發出難聽的“嘎嘎”聲，艱難地緩緩打開，從門軸處竟然掉下來了一層猩紅的鐵鏽。
我奇怪地想，難道這兒的人進出都不開大門的嗎？
大樓的大門虛掩著，整棟大樓靜悄悄的，好像沒有一個人。
此時天色已經完全暗下來了，我站在大樓前，有一種奇怪的感覺，總覺得在黑暗之中有一雙眼睛在盯著我，陰冷的大樓隱在樹蔭之中透著幾絲猙獰。
我強自按捺住內心的不安，走進去拉開大門，進入樓內。大樓裏麵一如外麵，冷寂淒清，我走進空空的樓道，向四處打量。遠遠地看見樓道裏有兩個人走過來，我正在心喜，誰知那兩人神色冷漠，自顧走路，對我視而不見。
好不容易找到值班室，值班的是一名大約三十歲出頭的年青人，人看上去很精神，見了我，似乎早就知道我是來報到的新人，非常熱情地把我讓進了值班室。他自我介紹叫邱行健，是研究室的內勤民警。邱行健詳細地問了我的個人和工作情況，作了記錄。
邱行健的性格外向，比較健談。我倆聊了差不多有半個小時，大多都是他問一些我以前的工作和生活經曆。
攀談中，我問起研究室的日常工作和其它情況時，邱行健卻顯得諱莫如深，不正麵回答，隻說到時候我就知道了，這不免讓我的心裏有一些小小的不快。
末了，他說帶我去見見研究室的一把手——主任張衛國，打個照麵，然後我的報到程序就算是完成了，其它的調動手續還得等以後再辦。
張衛國這個名字帶有很明顯的時代特征，一看就知道肯定是經曆了那個特殊時代的一代人，在他們那個時代的人起的名字大多都帶有“建國”、“衛國”、“紅衛”這一類帶有很強政治色彩的字眼兒。
作為我這種最基層的小民警，從科員幹起，一輩子混到頭，能評上正科就不錯了，平時見到處級以上的局領導心裏就直打鼓。在我的想象中，廳級高官個個都是相貌堂堂，威儀如山，想到這會兒馬上就要見到廳官了，我的手心緊張得都冒了一層汗。
邱行健說張主任的辦公室就在二樓的盡頭。他帶著我穿過長長的走廊，老遠我就聽見傳來一陣“吭吭”的咳嗽聲，聲音蒼老而疲憊，就像是有人在地上用力地摔打著一隻破舊的靴子。
走到張主任辦公室的門前，邱行健用拳頭捶了兩下門，很大聲。門裏麵那個蒼老的聲音一直在咳，沒有說話。邱行健緩了一緩，一把推開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