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半生贏得千夫指,一事修來糞土名(1)(3 / 3)

“你就是混世小魔王關允?”穿了一身淡藍色連衣裙的侯藍,束了一個馬尾辮,一雙明亮如寶石的大眼睛流露出好奇的疑問。她手搭涼棚斜著身子的俏麗模樣,如夏日輕風中隨風搖曳的一束馬蹄蓮,清新而自然,回味悠長。

侯藍額頭稍寬,下巴微尖,整個臉生動而活潑,再加上她清新如百合的氣質和盈盈一握的細腰,確實有讓人眼前一亮的美感。

如果說夏萊的美是柔弱,溫琳的美是健美,那麼侯藍的美則是夏萊和溫琳的綜合體,取三分夏萊的柔弱和四分溫琳的健美,再加上三分自有的苗條,在關允眼中,侯藍宛如江邊的一株鳳尾竹,亭亭玉立,在水一方。

不過……聽到他在侯藍的口中成了混世小魔王,關允搖頭一笑:“混世小魔王?誰給我起了一個這樣形象的外號?”

“我起的,怎麼了,有意見?”侯藍嫣然一笑,又歪頭打量關允幾眼,見眼前的關允隻穿了簡單的襯衣和長褲,卻渾身上下散發一股淡然沉穩的氣質,就如一個搏擊過大風大浪的男人曆經世事之後一樣波瀾不驚,她心中不由暗暗稱奇。也是怪了,關允出身平民,怎麼和第一公子章羨太相比,似乎關允更氣定神閑,更沉穩有度。

“如果說一點意見也沒有,肯定是假話。但如果說意見大了,也不是真話。”關允嗬嗬一笑,一個回合過後他就差不多摸透了侯藍的路數,侯藍心思簡單,不世故,快人快語,倒是省了他許多心思,“我想問問你,你為什麼說我是混世小魔王?”

“因為,因為……”侯藍說不出所以然來,歪頭一想,又咬了咬手指,“反正從我聽到的看到的種種關於你的事情,你都是一個壞人的形象,不但壞,還壞得流水,又因為你年紀小,所以我就私底下給你起了一個混世小魔王的外號,嘻嘻。”

“好吧,你說我是混世小魔王,我就是了。”關允大度地一揮手,“一個外號沒什麼大不了的,哪怕你叫我混世大魔王都沒有關係。”

“沒想到,你還挺大度。”侯藍對關允愈加好奇了,“你不會表麵上說沒關係,背後裏又給我起一個外號吧?”

“不會,絕對不會。”關允始終笑得很是輕鬆,“責人之心責己,恕己之心恕人,言行一致,不是口頭文章。”

一句話說得侯藍對關允刮目相看,她愣了一會兒神,突然就向關允伸出手去:“你好關允,我是侯藍。”

關允握住了侯藍嬌小但卻有力的小手,微一點頭,態度謙遜而不失熱情:“你好侯藍,我是關允。”

關允和侯藍握手的一刻,誰也意識不到會是怎樣的一個開端,並且帶來了怎樣深遠的影響。

蘇墨虞在一旁微笑如花,對關允和侯藍的初次見麵的效果深感滿意,不枉她和侯藍一個多月的接觸。

關允隻身一人前來赴約,本來一開始他不打算和侯藍見麵,後來經過一番深思熟慮,覺得還是很有必要由他親自出麵比較好。蘇墨虞畢竟不是官場中人,她並不完全清楚如何利用侯藍打開北城一建的缺口,或者是不懂得怎樣巧妙地介入。

如果讓齊昂洋出麵,目標太大,很容易會引起對方的警惕。雖說關允是黃梁市委一秘,肯定也在章羨太的名單之中,不過他畢竟級別還低,不會是章羨太的重點防範對象。

關允左邊蘇墨虞,右邊侯藍,一人在兩名美女的陪伴下,暢遊黃梁夢。黃粱一夢的典故關允耳熟能詳,侯藍卻隻知其一不知其二,就讓關允講給她聽。

“話說唐朝時,有個名叫呂翁的道士,在路過黃梁夢的時候,遇到一個姓盧的書生。交談時,盧生流露出對榮華富貴的向往,呂翁勸盧生說,榮華富貴不過是過眼煙雲,人生最重要的是當下心安,適意愉快,而不是追求虛無縹緲的人間繁華。呂翁的話打動不了盧生建功立業的功名利祿之心,呂翁見狀,就笑了笑,拿出一個枕頭給盧生,讓盧生睡上一覺,盧生不明就裏,不過正好困了,也就接過枕頭睡下了。”

侯藍聽得入了神,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關允:“混世小魔王,沒想到你還挺會講故事,我都不知道這地方還有這麼神奇的傳說,按說有這麼深厚的文化底蘊,旅遊不應該做成這個樣子。”

侯藍說得不無道理,黃梁夢雖是旅遊之地,但遊人極少,加上關允三人,一共不過十幾人的樣子。不過話又說回來,黃梁夢確實沒什麼可遊玩之處,雖說也有明清建築風格的建築群,而且祠院內朱垣掩映,綠樹鬱蔥,碧波蕩漾,青煙飄嫋,集北方道觀之幽靜和江南園林之清麗於一身,但和黃粱一夢的盛名相比,還是名不副實。

不是景點不夠好,而是名氣不夠大,不懂得如何利用現有的資源大做文章,或者說,是當政者對旅遊業的重視力度不夠,沒有找到深入挖掘黃梁旅遊資源的切入點,才導致黃梁的旅遊業一直處於半死不活的狀態。

應該說,在蔣雪鬆任期內,黃梁的旅遊也沒有什麼起色,倒不是蔣雪鬆看不到旅遊的前景,而是相比之下,發展旅遊業見效太慢,遠不如發展其他行業可以更快地見到效益。不過好在蔣雪鬆的曆史文化城和成語文化宮的思路,其實是為黃梁今後的大旅遊鋪墊了一條陽光大道。

如果以後黃梁的旅遊業終有一天騰飛而起,那麼關允可以自豪地說,蔣雪鬆功不可沒,而他,也有幸置身其中,成為創造曆史的一人。

關允笑了笑,沒有回答侯藍的問題,而是繼續講他的故事。

“盧生躺在枕頭上的時候,呂翁煮了一鍋小米粥,一邊用扇子扇火,還一邊衝他點頭一笑,在呂翁意味深長的笑容中,盧生感覺困意襲來,眼睛一閉,就進入了睡夢之中。不過奇怪的是,盧生剛一睡下,就聽到外麵傳來了車馬聲,他跑到外麵一看,是家人來信讓他回家,他當即上了馬車,就一路回到了家中。

“到了家中才知道,妻子為他生了個兒子。盧生十分高興,初為人父,喜不自禁,在家守候妻兒。一段時間後,他又覺得大丈夫不能安於現狀,就告別家人進京趕考。一考之下,金榜得中,又被皇上欽點,外放成為縣令。

“盧生在知縣任上,十分勤勉,幾年後又升為知府。在知府任上,治理水土,贏得了一方百姓的稱歎。後來又調回京城,成了人人羨慕的京官。幾年後,爆發了邊境戰爭,盧生被派去鎮守邊境,大退敵兵,功大位高,官居一品。

“盧生位極人臣,享盡人間榮華富貴,又集無數榮耀於一身,招致了同僚們的忌妒,最後他被誣陷下獄,差點被處死,後來被流放到偏遠之地,人生跌到了低穀。幾年後,又被皇上重新起用,再次加官進爵,此時的盧生地位崇高,聲勢盛大顯赫,一時無雙,可謂達到了人生的頂峰。

“然而好景不長,幾年後盧生就病重而死,臨死時他躺在床上回首一生,發現一生忙忙碌碌起起伏伏,終究一場空,所有功名利祿和榮華富貴,不過是過眼雲煙,當他躺在床上動彈不得的時候,從窗戶向外望去,遠處青山依舊,夕陽依然通紅,正是:是非成敗轉頭空,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人生如夢不可追,鐵馬兵河、人生起落,不過是滾滾長江東逝水。

“盧生閉上了眼睛,覺得自己死了的時候,感覺身子一晃,又醒了,睜眼一開,原來他還躺在呂翁的枕頭上,而呂翁的小米粥還沒有煮熟,米香四溢,他嚇了一跳,原來剛才一生的榮華隻是一場夢而已。盧生悵然失意了半天,才對呂翁作揖感謝,對榮華的由來,窮達的運數,得和失的道理,生和死的情形,都徹底領悟了……”

關允站在一棵曆經滄桑的大樹下麵,用手一拍樹幹:“這就是黃粱一夢的故事,就如這棵大樹一樣,幾百年來見識了多少風雲變幻,又有多少偉人出世然後去世,它依然屹立不倒。”

“嗯,我聽明白了。”侯藍點了點頭,“你的意思是說,其實人還不如一棵樹,對不對?”

關允無聲地笑了,笑過之後忽然話鋒一轉,微帶一絲寒意地說道:“我是想說,北城一建在燕省擴張的步伐過快,就會導致根基不穩,最終就和盧生的黃粱一夢一樣,早晚會兵敗燕省,你說我說得對不對?”

關允的目標

侯藍愣住了。

其實侯藍雖然心思簡單,不願意將別人想得複雜,但她畢竟是北城一建的人,事事要為北城一建著想。盡管從表麵上看,關允和北城一建並沒有直接的利益衝突,但北城一建在燕省樹敵太多,誰也不敢保證北城一建在攻城略地的過程中,無意中什麼時候就侵占了關允的利益。

是以關允單刀直入地一問,她先是一愣,隨後又笑了:“關秘書說得也對,‘人生本無常,盛衰何可恃’?盧生有盧生的黃粱一夢,北城一建也有北城一建的黃粱一夢,話又說回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黃粱一夢,看看曆史就知道了,多少偉人,多少顯赫一時的帝國,都煙消雲散了。”

不得不說,侯藍回答得很有技巧,關允意味深長地笑了:“好了,不討論形而上的問題了,走,去吃飯。”

侯藍點點頭,暗中打量了關允幾眼,似乎想到了什麼,悄悄地笑了。

飯間,關允沒再提及任何有關北城一建的話題,隻是就工程進展和工程質量控製等問題,和侯藍深入探討了一番。隻要是涉及工程問題,侯藍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充分表現出一個優秀的技術人員應有的素質。從她的回答中可以看出,她對工程技術確實精通,對工程質量控製,也有心得。

關允雖不是政府主管工程項目的負責人,但市委一秘的官方身份,讓他過問工程問題也有充足的理由。一頓飯下來,關允對侯藍的認識又加深了幾分,心中就更有了主意。

同時,他對北城一建,又多了不少直觀的了解和認知。

飯後,關允開車送蘇墨虞和侯藍回黃梁,半路上,他接到了劉寶家的電話。

“關哥……”劉寶家話說一半,吞吞吐吐不肯說下去了。

“有什麼事情直接說,別磨嘰。”關允笑道,“說話支支吾吾不是你的風格,除非是感情問題。”

“關哥英明。”劉寶家嘿嘿笑了一氣,“我和雅美的感情進展還不錯,我還想有進一步的發展,想用一種固定形式來收藏我和雅美的感情……”

關允無聲地笑了,涉及感情問題,劉寶家也含蓄了,說話也會繞彎了,他想了一想:“想成家了?好事。不過,雅美同意嫁給你嗎?”

“不、不知道……”劉寶家很沒自信,“所以,我才想請關哥出麵,替我問問雅美的意見。我不想被拒絕,很沒麵子,也很傷人心。”

“要我出麵不是不可以……”關允沉吟片刻,“關鍵是,你得想辦法表現出你的真心,這事兒,可能就一次機會,萬一失敗了,前期努力就浪費了。”

“就是這個意思,我就是擔心萬一雅美不同意嫁給我,我以後該怎麼辦?”劉寶家的聲音充滿了焦急,“關哥,你一定得幫幫我。”

關允認識劉寶家二十多年了,還是第一次見到他患得患失,不由搖頭笑了。

幫,肯定是要幫劉寶家一把,問題是怎麼幫才好。關允和雅美也沒有什麼深交,如果讓他出麵曲線救國,通過雨秋來打聽雅美的心思,也未嚐不可。不過如此一來,他就成了媒婆了。

不過轉念一想,為了自己兄弟的幸福,當一次媒婆又何妨?關允主意既定,搖頭自嘲地一笑:“有生以來第一次媒婆工作即將提上日程,有意思了……”

此時汽車已經駛入了市區,蘇墨虞和侯藍本來坐在後座在小聲說話,關允一開口,二人就相視一笑,蘇墨虞說道:“關大秘就不要發愁了,剛才我和侯藍商量好了,侯藍最喜歡的事情就是撮合別人,她自告奮勇要替你解決難題。”

“那敢情好。”關允樂了,侯藍真是一個有意思的女孩兒,不但爽朗,還熱情,就說,“事成之後,不但寶家得好好謝謝藍姐,我也得請藍姐喝一杯。”

“行,就這麼說定了,就衝你叫我藍姐的份兒上,這事,我管定了。”侯藍豪爽地一揮手,“不過我可有言在先,我隻負責撮合有正常的愛情,不管婚外戀。上次代家不知道從哪裏知道我會勸人,非要讓我幫他說服一個女孩兒當他的情人,我呸,我才不做缺德帶冒煙的事情。”

關允暗笑,認識侯藍,確實是走了一步好棋,不但從她身上可以陸續揭開北城一建的麵紗,而且還可以順藤摸瓜逐步接近章羨太,更妙的是,她還是代家的玫瑰花。

代家請她幫忙說服一個女孩兒當情人,雖說事情的細節關允不得而知,但關允是男人,了解男人的心理,代家哪裏是想讓別人當他的情人,分明是他看上了侯藍,不過是以此為借口想接近侯藍罷了。侯藍居然沒有察覺代家的良苦用心,確實粗枝大葉。

不過這樣也好,以侯藍的性格,除非遇到一個精於算計的男人算計她,否則她會後知後覺地一直開心到老。

回到市區,先送侯藍回去,眼見天色已晚,蘇墨虞邀請關允共進晚餐。關允微微一想就答應了,左右無事,難得偷得浮生半日閑,索性就再將瑣事拋到腦後,和蘇墨虞談談下一步的發展方向。

放下車,關允陪蘇墨虞步行前往老容頭的燒餅鋪——他要先去看望一下老容頭,想就未來經濟的發展思路征求老容頭的意見。雖說他也有了關於未來在經濟上怎樣走出一條金光大道的初步想法,但還是不太完善,而且也信心不足,相信老容頭可以為他指點迷津。最主要的是,今後十幾二十幾年的經濟形勢是朝哪一個大方向發展,以他目前的水平和眼光,還不足以看得清清楚楚。

蘇墨虞早就聽說過關允身後有一個神秘的老容頭,卻還從來沒有見過,本來可以見到傳說中的容家曾經的當家人老容頭是一件很榮幸的事情,但不知何故,她心中總有一絲隱隱的擔憂,到底在擔心什麼,卻又說不清楚。

“關弟,要不……我別見老人家了。”離老容頭燒餅鋪隻有十幾米之遙時,蘇墨虞停住了腳步,微有歉意地說道,“不知道為什麼,突然覺得心慌。”

關允想了想,也沒勉強:“好吧,你就在外麵等我一會兒。”

一抬頭,老容頭已經站在了燒餅鋪的門口,朝這邊張望。顯然,他已經看見了蘇墨虞。

今天是周末,一般周末本該是最忙碌的時候,今天老容頭卻早早關了門,似乎就是為了等關允的到來。

燒餅鋪比以前大了不少,不過裏麵的陳設依然簡陋,隻能滿足基本的生活需要。每來一次燒餅鋪,關允心裏就不太好受,老容頭本該是頤養天年、子孫滿堂的年紀,卻依然孤苦一人,還要每日忙碌,他到底圖的是什麼?

為什麼老容頭就不聽他的勸好好回家養老,非要忙忙碌碌?

上次老容頭還說要把燒餅鋪開到燕市,好吧,他想去燕市替關允打前站,關允也不說什麼,但去燕市可以,不一定非要再開一家燒餅鋪,多累人。到底老容頭為什麼這麼熱衷於走到哪裏都要開一家燒餅鋪,關允想不明白。

前一段時間老容頭去了一趟燕市,找好了開燒餅鋪的地址,他沒有聽關允的話去找齊昂洋,而是自己弄好了一切。關允也可以猜到老容頭在燕市肯定有關係,至於關係是誰,他不方便多問。多少年了,老容頭習慣將自己深埋起來,他一臉滄桑和皺紋下麵,不知道隱藏了多少不為人所知的往事。

盡管關允自認和老容頭已經很熟悉了,而且前一段時間的京城之行,他對老容頭的身世和過去了解得更多了,但如果非要實話實說的話,其實他對老容頭的了解還是僅限於表麵,比如老容頭當年曾經身居多高的官位,又為什麼出京,為什麼從不回京,又為什麼不認回容家,以及老容頭一直守護在他身邊,僅僅是因為小妹的緣故還是另有原因,如是等等,都是他非常想知道卻又不好問出口的隱情。

跟隨老容頭走進燒餅鋪,關允朝外麵看了一眼,路燈下,蘇墨虞距離燒餅鋪隻有不到十米的距離,卻不肯再向前跨越一步,他微一搖頭,關上了門。

“什麼時候再去燕市?”關允開門見山地問道,他相信老容頭再去燕市之時,就是他調往燕市之日。

主要還有一點,雖說近來關於蔣雪鬆調離黃梁的風聲看似“風住塵香花已盡”,不再有傳聞甚囂塵上,其實不然。以關允對章係峰性格的推測,在呼延傲博問題上遭遇重大失利之後,章係峰必然會將怒火發泄到蔣雪鬆身上,蔣雪鬆的黃梁市委書記的寶座,坐不久了。

蔣雪鬆不管調往哪裏,肯定會離開黃梁,蔣雪鬆離開黃梁,他在黃梁繼續待下去也沒有意義了,不如早做準備,及時調離。

如果說老容頭先行一步到燕市是為他打開三分運氣,那麼他想謀求一個什麼職務,就需要自己的七分運作了,實際上,關允心中已經有了目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