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錦衣夜行(1)(3 / 3)

關允可是嚇了一跳,難道夏萊懷孕的事情讓金一佳知道了?不可能,夏萊不可能對金一佳說,她前一段時間故意和金一佳失去聯係,就是有意隱瞞她的行蹤和現狀,不想讓金一佳知道她懷孕的事情後左右為難。

想想也真是難為了夏萊,一次次和他擦肩而過,難道說他們之間的愛情真是有緣無分?人生中有許多無奈,有時候有些相遇注定是別離,有些別離,注定是遙遠的距離。

最開始時的愛情,最純真,又最單純,單純到以為隻要兩個人相愛就可以天長地久。等經曆過許多之後才明白,出身的差距,白富美和平民之間的愛情,終究難以逾越門戶的偏見,夏萊和關允的愛情,遭遇了第一次危機。

好不容易關允度過了人生的低穀,在即將離開孔縣之際,和夏萊重建了愛情,眼見二人有望修成正果,一場驚天的變故卻突如其來,夏萊悲情一跳,事情再現驚天的逆轉,關允和夏萊,險些陰陽兩隔。

好不容易夏萊起死回生,眼見關允和夏萊的愛情有望破鏡重圓之時,卻因被診斷為絕育而讓夏萊傷心欲絕,再加上勢力父母的壓迫,最終導致夏萊痛下決心,遠走他鄉。

誰知上天捉弄,夏萊去了美國之後,卻又意外發現有孕在身,但此時關允和金一佳已有婚約在身,而且關允也得到了金家的認可。此事木已成舟,並且在京城世家圈子之內,幾乎人人皆知,夏萊即使再回國內,以她的性格,她也不忍心再從金一佳身邊搶走關允。

何況現在關允正處在事業的上升期,如果出現了一個未婚先孕的未婚妻的醜聞,說不定會成為關允政治上的汙點,會被對手大加利用,甚至影響到關允的前途也未可知。

也不知夏萊經曆了怎樣的心路曆程,從時間上推算,她懷孕有四個月了,但直到現在才提出讓溫琳去陪她,或許她一直在猶豫,在做內心的掙紮,最終還是在萬般無奈的情況下,才向關允開口。

關允知道,如果不是夏萊實在沒有了辦法,她也不會開這個口,相信就連夏德長和李玉歡也不如關允更能理解夏萊的悲歡。

“好吧,你說溫琳是會一個人,就是了,她是去會夏萊了。”關允直接就承認了。

“真的去見夏萊了?”金一佳歎息一聲,“夏萊也不知道怎麼了,突然就不和我聯係了,原來又和你聯係上了,你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

“夏萊不讓我告訴你,我得尊重她的意見。”關允也歎息一聲,“她說她一個人在國外太孤單了,想讓溫琳過去陪她,我想不出拒絕她的理由,就想讓溫琳借出國深造的機會陪她,一舉兩得。”

“要是她開口,我去陪她一段時間也沒什麼。”金一佳和夏萊從小情同姐妹,感情之深遠超平常的表姐妹,“也不知道她為什麼讓溫琳陪卻不讓我陪……算了,不多想了,相信總能等到她回心轉意的一天。”

關允不想再就夏萊的話題深入下去了,盡管他知道夏萊懷孕的消息金一佳會知道,但不是現在,他就轉移了話題:“一佳,冷子天來黃梁投資,下注不小,現在呼延傲博明顯有敗北的跡象,冷子天來黃梁就奔著呼延傲博而來,難道他不怕投資打了水漂?”

“蔣雪鬆和呼延傲博的一戰,表麵上蔣雪鬆全麵勝利了,其實誰笑到最後還不一定……”金一佳不愧為京城第一千金,分析起局勢頭頭是道,“呼延傲博有望調到秦唐市的傳聞你也聽到了,不是空穴來風,而是省委組織部正在擬議,估計不用多久,下一階段的民主考評就提上日程了。”

組織部提名,先是暗中擬議,這個階段一般是保密階段,當然有強硬後台者,肯定會事先得知消息。擬議了幾個候選人之後,就是民主考評了,這個階段是征求各方意見的階段,雖說多半是走走過場,但也有在民主考評階段不過關的先例。

不過話又說回來,就算呼延傲博背後之人是章係峰,就算章係峰力排眾議非要提拔呼延傲博到秦唐擔任市委書記,那麼呼延傲博還是要離開黃梁,冷子天還能倚仗誰?

難道是……關允腦中靈光一閃,猜到了什麼。

“難道說,呼延傲博走後,新任市長還會是章係人馬?”

“不止!”金一佳和關允討論政治大事時,語氣相當嚴肅,“據說,蔣雪鬆可能也會被調離黃梁!”

“什麼?”關允大吃一驚,蔣雪鬆在黃梁布局才好,正是大展手腳之際,如果此時他被調離,等於是他先前所做的一切努力都付之東流了,章係峰不會這麼幹吧?

再說為了黃梁的大局,章係峰也不可能同時調走書記和市長,一二把手同時調動,不利於局勢的平穩過渡。

任何一個有大局觀的省委書記,就算再不喜歡一名市委書記,也不會為了一己之私而不顧黃梁今後的長遠發展。

“你的消息可靠不?”關允不是懷疑金一佳,而是從常態分析,覺得這種情況不可能發生,“章係峰是省委書記,省委書記要有容人之量。”

“嗬嗬……”金一佳笑了,笑得很開心,“省委書記也是人,有沒有容人之量,和級別沒關係,再說了,對蔣雪鬆不滿的又不是章係峰,而是代家。”

“又是代家。”關允無奈地搖了搖頭,“他的胃口也太大了,到處都要插一手,省國稅局長才是廳級,一個廳級的局長就想決定一個廳級市委書記的前途,傳了出去就和笑話一樣。”

“在別的地方或許是笑話,但在燕省,就是不相信也得相信的神話。”金一佳無所謂地說道,“不過我估計事情還可能有轉機,反正你自己多加小心就行了。代家沒惹你,就不必理他,如果他真不長眼敢惹你,就算他是章係峰的親兒子,也得讓他付出慘痛的代價!”

金一佳的話,擲地有聲!

後續第一步

其實一直以來,關允並不以金家女婿自居,也從來沒有想過要借金家之勢仗勢欺人,更沒有奢想因為小妹的緣故和容家攀上關係,他隻想憑借自己的力量,一步步穩紮穩打,先是充實自己,然後等走到一定高位的時候,有了執政一方的能力和權力,再尋求為民請命造福百姓的施政之路,打造屬於他的理想國。

現階段以秘書的身份跟隨在蔣雪鬆身邊,也是一次難得的曆練,蔣雪鬆的用人之道和官場智慧,給了他許多啟發,教會了他許多手腕。人在官場,沒有政治智慧就無法自保,沒有手腕就無法掌權,掌不了權,任何理想和抱負都無從談起。

關允有過在孔縣沉浮的經曆,行事向來謹慎小心,尤其是現在根基不穩,還隻是一棵幼苗,他本著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原則,輕易不去招惹是非。雖說傳聞中的代家如何囂張如何狂妄,敢對堂堂的省委秘書長指手畫腳,但都和他關係不大,畢竟他和代家沒有什麼直接衝突。

直到今天,直到剛才他聽到了金一佳透露的消息,他才知道,原來無形中,代家和他已經接近正麵交鋒了!

代家動了木果法,他可以無動於衷,代家黑了夏德長,他也可以視而不見,但代家動了蔣雪鬆,他就不能再視而不見,動了蔣雪鬆就等於動了他。蔣雪鬆和木果法、夏德長都不同,蔣雪鬆是他的頂頭上司,是他在官場上的引路人,按照規矩,他一日身為蔣雪鬆的秘書,就終身是蔣雪鬆一條線上的人。

金一佳的話,讓關允大感溫暖,他強忍心中的激蕩說道:“謝謝你一佳。”

“謝我做什麼?”和剛才討論政治問題時一本正經的語氣相比,現在的金一佳又溫柔如水了,“你是我一生依靠的人,我不會讓別人傷害你半分!”

掛斷金一佳的電話,關允坐在椅子上,久久無語,窗外盛夏的陽光明亮而耀眼,樹葉已經深綠,不時有蟬鳴傳來,更襯托得午後的市委大院無比安靜。難得有這樣一個安靜的午後,蔣雪鬆有午睡的習慣,想必此時已經入夢,平常關允這個時候也要小睡片刻,但今天卻沒有絲毫睡意。

黃梁的局勢,到底要以一個什麼結局收場?

如果真如金一佳所說,最後以調離蔣雪鬆和呼延傲博收場,那麼這一場好不容易才得來的勝利,等於是空歡喜一場。

章係峰如果真這麼做,那麼他的形象就真在關允心目中一落千丈了。盡管說來,關允對章係峰本來就印象一般,但印象一般不代表他不尊重堂堂的省委書記,畢竟是高高在上的燕省第一人,在每一個官場中人的心中,省委書記和省長都是至高的存在,需要仰視。

如果蔣雪鬆真被調離了黃梁怎麼辦?關允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之中,他才跟了蔣雪鬆半年多,也才提了正科不久,以蔣雪鬆的級別,不管調往哪裏,都不會帶著秘書上任,也就是說,蔣雪鬆一走,他就會成為一枚棄子。

關允才是正科,如果到了副處還好說,或許蔣雪鬆還能及時出手,推動他外放出市。但他邁入正科才幾個月,此時再提副處,不符合規矩,也難堵悠悠眾人之口。

而且可以預見的是,蔣雪鬆一走,新任市委書記絕對不會再重用他擔任秘書,市委一秘的風光不再,就有可能會被閑置、冷落,進而一坐就是十幾年的冷板凳也說不定,從此前途一片黯淡。

第一次,關允對未來有了深深的危機感。

關允的擔憂不無道理,幾天後,黃梁市委就傳出了風聲,風聲的來源不得而知,但風聲卻和金一佳透露的消息不謀而合——有關蔣雪鬆和呼延傲博調動的傳聞,如期而至!

風聲一傳出,黃梁市委上下,頓時一片震驚。

當然,如果風聲僅僅是調離呼延傲博一人也就算了,好吧,就算一二把手同時調走也沒什麼,雖然罕見,但也不是沒有先例。問題不在於蔣雪鬆和呼延傲博同時調離,而在於從眼下的形勢來看,明顯是蔣雪鬆占據上風,不管是對市委的全麵掌控力度還是現階段黃梁的局勢,明顯呼延傲博大勢已去,在省委組織部的年度考核中,呼延傲博也肯定大大地失分。

在這樣的情形下,如果將蔣雪鬆調離,應該是升任才對,而且以蔣雪鬆的資曆和他在黃梁的政績——打黑除惡,百姓拍手叫好,穩定進取學院局勢,引進資金掀起開發區建設熱潮,等等,蔣雪鬆提升至副省級也在情理之中。而以呼延傲博在黃梁的所作所為——任人唯親,經濟發展上沒有亮點,政績平平,等等,平調到別的地市擔任市長就算對他最大的肯定了。

所以,一有調動蔣雪鬆和呼延傲博的風聲傳出,人人都以常規推斷,認定蔣雪鬆可能會調入省委高就——應該是副省長起步,而呼延傲博要麼調到別的地市繼續擔任市長,要麼調到省裏擔任廳局長,甚至會是一個邊緣局,等於是平調暗貶。但讓所有人都大吃一驚的是,傳聞中的蔣雪鬆和呼延傲博的去向分別是……

蔣雪鬆要調往省建委擔任建委主任,而呼延傲博調入秦唐市,任秦唐市委書記!

這……怎麼可能!

省建委雖然是省直機關的要害部門,建委主任通常要比廳局長的分量更重,但分量再重也是正廳級,蔣雪鬆以堂堂的燕省第三經濟強市市委書記的身份轉任建委主任,明顯是平調暗貶!

而且隻要稍有政治頭腦的人都再清楚不過,由黨政機關一把手調任行業部門的一把手,等於是遠離了政治中心,想再重回政治核心圈,難如登天。從來隻見市委書記升任副省長,哪裏見過省建委主任提拔為副省長?蔣雪鬆下一步本該進入副省級序列,哪怕再緩一緩,不直接提拔為副省長,平調到別的地市擔任市委書記,至少也要比現在的處境要好,怎麼就被安置到省建委了?

而呼延傲博在黃梁政績平平,除了鬥爭手法嫻熟之外,他在經濟上毫無建樹,而且還和鄭天則之死及進取學院的問題有擺脫不了的幹係,能全身而退就不錯了,卻一步由第三經濟強市的市長升任為第二經濟強市的市委書記,如此調動和安排,是明目張膽的任人唯親的無恥行徑!

消息在黃梁市委引發了軒然大波。

許多人都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傳聞傳錯了,應該是蔣書記擬任秦唐市委書記才對,而呼延傲博調任省建委主任,雖然許多人覺得對呼延傲博來說也算高就了,但還勉強說得過去……是不是弄反了?

許多人都替蔣雪鬆打抱不平。

蔣雪鬆在衝擊市委大院事件之後,雷厲風行,果斷出手,迅速平息了進取學院引爆的連鎖反應,贏得了市委上下和百姓的交口稱讚,在黃梁的威望一時無兩。

蔣雪鬆一方麵高舉打黑的拳頭,針對黃梁百姓深惡痛絕的社會治安混亂的現象進行全方位掃蕩,將鄭天則經營十幾年的欺行霸市的遺留勢力一掃而空,恢複了黃梁應有的安定團結的局麵,無數掙紮在底層以小本經營為生的商販們對蔣雪鬆感恩戴德。

除了掃蕩鄭天則的遺留勢力之外,蔣雪鬆又借人事調整之事,將黃梁三大宗姓多年來盤踞黃梁的局麵打破,大量提拔了一些有實力有能力但沒有宗姓背景的人才到重要工作崗位上,不但鄭姓、王姓在人事調整中損失慘重,崔姓也失去了數個區縣一把手的位置。可以說,黃梁三大宗姓稱霸黃梁把持黃梁政局的局麵,一去不複返了。

由此,無數寒門學子看到了上升的希望,視蔣雪鬆為青天。

在蔣雪鬆的努力下,當然,黃梁的今天有關允辛勤的付出,如果沒有關允一步步瓦解鄭天則的勢力集團並且逼退王向東,黃梁也不會有現在的政治清明的局麵——黃梁風氣為之一振。

風氣的改變帶動了黃梁經濟發展的勃勃生機,開發區引進的兩個重點項目,也為黃梁注入了全新的活力。誠然,第一高樓算是呼延傲博的政績,但就連許多普通的黃梁百姓也對第一高樓嗤之以鼻,並不看好第一高樓的前景。黃梁市民知足而不好高騖遠,從不認為黃梁具備興建第一高樓的實力,覺得呼延市長在黃梁蓋一座第一高樓是打腫臉充胖子的舉動。

黃梁市民從來不是寧要褲子不要肚子的性格,也不是驢糞蛋子外麵光的類型,黃梁市民務實而樸實,凡事量力而行。

在黃梁市民都認識了蔣雪鬆的今天,正是蔣雪鬆可以在黃梁大展宏圖的最佳時機,卻突然傳出要調走蔣書記的風聲,黃梁市民聞風而動,都奔走相告,要出麵請願,希望省委不要調走蔣書記。

“讓百姓上街請願的辦法不妥……”黃漢打來電話的時候,關允正準備下班,“關大秘,有沒有時間,晚上一起坐坐?我有一個想法想和你交流一下。”

“好呀,你定地方。”關允早就料到黃漢早晚會和他碰麵,商量黃梁最後的大事,他就爽快地答應下來,“這事兒,是該碰個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