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允站在呼延傲博的身後,恪守一名下屬應有的禮節和本分,禮節要有,但原則問題也不能讓步。他挺直了胸膛,鎮定地說道:“如果黃梁真能建成一座全省最高的高樓,肯定可以一夜成名。”
呼延傲博微微一怔,他以為關允會是反對意見,不想關允順勢接下,不由微微一笑:“這麼說,關大秘也是支持黃梁大興建設了?”
“我有一個問題一直不解,希望呼延市長為我解惑。”
“什麼問題?”呼延傲博饒有興趣地問道,擺出一副願意和關允平等對話的姿態。
“黃梁的經濟實力在全省排名第三,排名第一的燕市和排名第二的秦唐市都沒有全省第一高樓,黃梁市如果建了,會不會太惹眼了?木秀於林,風必摧之。”關允不無憂慮地說道,“沒有第一的實力,卻上馬第一高樓,是不是拔苗助長?還有一個問題是,拿出全市的力量上馬第一高樓,也沒多大問題,但建成之後,第一高樓是隻當成一座紀念碑,還是可以做到物盡其用?”
呼延傲博臉色變了幾下,又恢複了鎮靜:“關秘書,你的問題我早就考慮到了。第一高樓建成之後,黃梁將會成為中原地區的中心城市,會吸引許多跨國企業來黃梁成立辦事處,第一高樓就會成為跨國公司的辦公大樓。”
關允笑著搖了搖頭:“呼延市長,高樓越高,建造成本就會直線上升。超過一百米的高樓,光是建築成本每平方米就可能高達萬元以上,而建成之後的維護成本,保守估計,每天的維護費用都不下二十萬元。以黃梁現在的經濟結構和影響力,要有多少家大型公司入駐才能維持高樓的日常運轉?舉全市之力建造一座全省第一的高樓,除了名聲好聽之外,會給黃梁百姓增加多麼沉重的負擔?寧要褲子不要肚子式的華而不實的政策,除了是形象工程和彰顯顯赫政績之外,還有什麼可取之處?”
關允的話,就如當麵打臉,當著十幾人的麵重重地打在了堂堂市長的臉上。呼延傲博頓時感覺臉頰火辣辣發燙,心中驀然升騰起衝天的怒火!
說實話,呼延傲博對於第一高樓的前期成本和後期維護,心知肚明,但他之所以還不遺餘力地推動第一高樓的上馬,正如關允最後一句話所說——就是形象工程和顯赫政績!
呼延傲博終於臉色大變,冷哼一聲,不悅地說道:“關秘書說得太唯心了,你怎麼不想想建造一座高樓,可以為黃梁增加多少就業機會,可以帶動黃梁多少經濟增長,可以讓黃梁成為國內的知名城市?隻憑前期對黃梁經濟的帶動,第一高樓就值得上馬。要有敢為天下先的勇氣,要有開拓精神,不能抱著過去的成績睡覺,要放下曆史包袱,要向前看。”
關允聽出來了,呼延傲博對蔣雪鬆將黃梁打造成曆史文化名城的發展思路嗤之以鼻,還是堅持要走他的城市發展之路,要將黃梁建設成為新興的中原名城。他點了點頭,淡淡地說道:“打造曆史文化名城,也要充分利用豐富的曆史資源,為什麼黃梁不利用現有的優勢,不揚長避短,非要去追求所謂的第一高樓?非要拿全市人民的幸福去賭明天?如果不建造第一高樓,這筆錢可以用來建造一座曆史文化城和一座中華成語園,或是可以改造黃梁十幾條街道……”
呼延傲博輕描淡寫地笑了:“關秘書,你看待問題太簡單了,思維太幼稚了,投資商來黃梁投資,隻想建造第一高樓,不想投資什麼曆史文化城和中華成語園。這年頭,投資決定發展方向。”
冷子天半天沒有說話,早就按捺不住了,現在機會來了,當即插話說道:“關允,你話說得輕巧,什麼曆史文化城,什麼中華成語園,有錢沒有?沒錢就是紙上談兵。”
關允扭頭看了冷子天一眼:“你準備為第一高樓投資多少?”
“兩個億。”冷子天伸出兩根手指,一臉輕蔑的表情,“如果資金還有缺口的話,武日和千行隨時還可以再提供一到兩個億的資金,你呢?大話說了一籮筐,有錢沒有?有錢沒有?”
冷子天得意和囂張的嘴臉,就和一個戴著金項鏈滿嘴金牙的暴發戶沒什麼區別,也虧他是世家子弟,竟是這種水平。
關允笑了笑,回身看了齊昂洋一眼:“昂洋,你怎麼說?”
“我為曆史文化城準備了一個億的資金。”齊昂洋笑眯眯地說道。
“一個億?”冷子天假裝搖頭惋惜地說道,“投資曆史和文化,雖然很能裝,但一個億根本玩不轉。”
“你說對了,冷子天。”蘇墨虞當仁不讓地站了出來,“我也準備了一個億。”
“我也有一個億。”李夢涵俏臉一揚,氣勢十足地說道,“怎麼樣,冷子天,你還敢再加多少,我就跟你加多少,一句話,奉陪到底!”
“我也是……奉陪到底!”金一佳最後一個站出來,氣勢昂然,“呼延市長,如果我打算在五年內陸續向黃梁投資十億元用來恢複黃梁的古跡,你歡迎不歡迎?”
再勝一局
十億?
金一佳金口一開,眾人皆驚!
金一佳的經商才能,呼延傲博或許不太清楚,但在場之人,誰人不知哪個不曉?若論經商方麵的眼光,金一佳自稱第二,就連在大學期間創業的齊昂洋也不敢自稱第一。更何況相比冷子天一般除了出身良好之外一無是處的富二代,更是有天壤之別。
在商業活動中,十年時間陸續投入十億元,初期到位資金隻有一億,在宣傳時,也會宣稱是十億元的投資。那麼金一佳的十億,加上李夢涵的一個億、蘇墨虞的一個億和齊昂洋的一個億,共計十三億巨額投資,是黃梁有史以來最大的一筆投資!
呼延傲博驚呆了,冷子天驚呆了,黃武日和容千行也麵麵相覷,目瞪口呆。大手筆,絕對的大手筆!
平心而論,來黃梁投資一事,就冷子天比較熱切,黃武日和容千行並沒有在黃梁投資的打算,畢竟對黃梁不太熟悉,不可能貿然拿出巨資來下注。黃武日前來,是為了伺機報仇;容千行前來,是為了親見容小妹一眼。二人各懷心思,都沒有想過要全力支持冷子天的投資事宜。
不想投資一事上升到了雙方對峙的地步,容千行和黃武日心裏都清楚,如果說齊昂洋投資一億不是玩笑的話,那麼李夢涵和蘇墨虞分別追加一億投資,就有可能是虛張聲勢,甚至有鬥氣的成分。但……金一佳喊出十億的投資,絕對不是一時心血來潮,而是深思熟慮的結果!
京城世家圈子內,無人不知金一佳號稱經商天才,是世家子弟中罕見的金融才女。她從大學時代就開始投資金融貿易,幾乎無往而不利,許多成功的事例甚至可以寫進教科書流傳於世。而大學畢業後的金一佳轉投風險投資,也是攻無不克戰無不勝,成為京城炙手可熱的人物。
圈內人士估算,從金一佳上大學時起經商到現在,她為金家至少賺了不下幾億的財富。當然,有形資產好估算,無形資產和提升的影響力,無法估計。金家以前在經商方麵是短板,但自從金一佳正式涉足商場之後,金家經濟實力迅速上升,連帶整體實力也大幅前進,漲幅之快,令人瞠目結舌。
也正是因此,人人都羨慕金家千金確實是真正的千金,為金家創造的財富何止千金,萬金都有了。
以金一佳出道以來從未失手的投資經曆,以她卓越的商業頭腦,她當眾宣布要向黃梁陸續投資十個億,不管呼延傲博作何感想,容千行和黃武日卻是在震驚過後,不約而同地心想,關允這個臭小子真是交了狗屎運,怎麼就贏得了金一佳的芳心?
得金一佳之助,關允是如虎添翼,猶如神助。容千行心潮起伏,直視金一佳秀美的臉龐,一瞬間被她堅毅、果斷的表情迷倒了,心中忽然升騰起一個邪惡的念頭,為什麼金一佳不是他的女人?如果他娶了金一佳,容家的地位將會更加穩固;如果讓金一佳執掌了容家的財政大權,容家就可以彌補在經濟層麵的不足,從而在經濟實力上一舉超越冷家,成為政治和經濟實力雙雙第一的世家。
以前,容千行雖然對金一佳有過心思,但並不強烈,他並不認為和金一佳合適。但現在,卻突然迸發前所未有的強烈想法,他要娶金一佳為妻!
雖然關允提親成功,但提親並不等於成親,而且金家的條件苛刻,關允未必就真能抱得美人歸。容千行驀然下定了決心,從現在起,他要對金一佳展開猛烈的追求,要橫刀奪愛,要讓金一佳成為他的女人,要讓關允人財兩空!
關允還不知道,在金一佳冷峻而傲然地說出十個億的投資之後,不但震撼了呼延傲博,震驚了冷子天和黃武日,也讓容千行為之陶醉並且做出一個不利於他的決定。
呼延傲博久久無語,不知過了多久,他才長出一口氣,搖頭說道:“到底是上馬曆史文化城還是第一高樓,還需要請專家各方論證,最後由市委市政府研究之後再做決定……”
不得不說,呼延傲博稍微鬆動的口氣證明了一點,他也被金一佳的氣勢鎮住了。當然,他說的也是實話,最終在開發區上馬什麼項目,他沒有權力當場拍板,最終還要經常委會討論決定。也就是說,他和蔣雪鬆之間還有懸而未決的關鍵一戰。
關允長舒一口氣,作為和呼延傲博正麵碰撞的第一戰,剛才的一番較量,算是小勝一局。呼延傲博最後的表態,相當於他前期的努力都付之東流了。
不過,關允並沒有沾沾自喜,呼延傲博擺出陣勢,親自陪同冷子天幾人,等於是赤膊上陣,大有孤注一擲的決心。相比之下,蔣雪鬆穩坐釣魚台,似乎一切盡在掌控之中。
也是,呼延傲博現在是內憂外患,在鄭天則和進取學院的事件即將全麵引爆之際,他有引火燒身的隱患。蔣雪鬆卻沒有,可見少做虧心事,在關鍵時刻才能心不慌。
呼延傲博意猶未盡,似乎還有話要說,才一張口,劉洋的電話響了。劉洋一看來電,臉色微微一變,忙接聽了電話,隻說了幾句,就一臉緊張地將電話遞給了呼延傲博。
呼延傲博接過電話,轉身走到一邊,聽了幾句之後,臉色驀然慘白,收起電話,也不多說,轉身就走。走了幾步,又回頭衝冷子天幾人說道:“冷總、黃總、容總,我先走一步,有點急事,你們自便。”
說完,深深地看了關允一眼,也不和關允告別,轉身上車,迅速離去。
出了什麼事情?關允望著呼延傲博絕塵而去的汽車,嘴角閃過一絲玩味的笑意,如果他所猜沒錯的話,孔縣陳宇翔問題,最終結果出來了。
一回頭,見容千行一臉淺笑,正和金一佳小聲說些什麼。金一佳禮貌而客氣地回應以微笑,笑容之中,有淡淡的疏遠之意。關允不解,據說容家和金家表麵上關係不錯,但有傳言說,容家和金家矛盾隱患也有不少,而在眾多追求金一佳的世家子弟中,沒有容家子弟的身影,也間接說明了許多問題。
容千行意欲何為?
關允還沒有上前問個清楚,李夢涵一把拉走了金一佳,還對容千行嗤之以鼻:“容千行,你離一佳遠一點,我知道你的心思,別想打一佳的主意,一佳怎麼都不會看上你。”
容千行一時氣急:“李夢涵,你廢話真多。”
“容千行,敢說夢涵廢話多,怎麼了,想打架?”有人說李夢涵的不是,齊昂洋立刻跳出來維護李夢涵,“在燕省的地盤上,我敢保證你威風不起來。”
容千行回敬了齊昂洋一個凶狠的眼神,想說什麼,終究沒有開口。不是他怕了齊昂洋,而是他畢竟和冷子天有所不同,他不屑於逞一時口舌之快。
關允的電話也及時響了,他擺擺手,轉身到一邊接聽了電話。
“關允,白書記啟程返回黃梁了。”冷楓冷峻而淳厚的聲音傳來,“白書記的態度很明確,陳宇翔事件事實不清,證據不足,市紀委決定不予立案調查。”
關允頓時大喜,果然,冷楓一出手,花酒翔事件迎刃而解,確實手腕高超。至於冷楓怎樣說服了白沙——當然不是說服,肯定有真憑實據在手——冷楓沒提,關允也不好直接開口相問,就說:“這對孔縣來說是好消息,有利於孔縣的安定發展,相信孔縣在書記和陳縣長的帶領下,會繼續大步前進。”
“孔縣有我在,就不會亂。”冷楓再次強調了一句,“陳縣長的事情,告一個段落了。關允,你可以轉告蔣書記,請他放心,孔縣不會再為市委添亂了。”
一句話讓關允大為放心,孔縣的支點作用,或者呼延傲博想利用花酒翔事件大做文章的陰謀,徹底流產了。也間接說明了一點,白沙最終還是堅定地站在了蔣雪鬆一方。
再勝一局,關允心中大定。
剛掛斷冷楓的電話,手機又響了,一看來電是白沙的號碼,關允忙接聽了電話:“白書記好。”
“關秘書……”白沙的聲音輕鬆愉悅,“晚上鼎鼎香,不見不散。”
局勢……要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