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入戲太深,黑白難辨(2)(1 / 3)

風聲大作

此話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關允的身上。關允微微一笑,放下了酒杯,神秘地說道:“這個……我還真聽到了一點兒風聲。”

人事問題向來是重中之重,為官之人,哪一個不想步步高升?更何況在座之人,都在可上可下的坎兒上,關允此話一出,不由人不立刻側耳傾聽。

更為關鍵的是,關允是蔣雪鬆跟前的紅人,有得天獨厚的便利條件。況且蔣雪鬆在黃梁三年任期之內從未有過人事調整,毫無疑問,此次調整必將大動幹戈。

而且此時正值蔣雪鬆和呼延傲博即將上演刀光劍影的最後一局較量之際,誰都清楚,蔣雪鬆任上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人事調整,肯定是一場大仗、硬仗,要動許多人的官帽。

誰不想搶先一步知道蔣書記的意圖,也好明哲保身。

不管是之前對蔣雪鬆有多輕視,現在總算體會到了蔣雪鬆身為市委書記的權威,大權在握,在座莫不變色!

關允借著酒意要透露風聲,包括王向東在內,都全部凝神細聽。

如果讓蔣雪鬆見到此情此景,必定大為欣慰,關允不愧是他精心挑選的秘書。隻憑關允充分調動的氣氛和在座幾人的心態,關允一旦開口,肯定可以收到預期的效果。

“還是不要說了……”關允見效果達到,又賣起了關子,“說對了,是透露了風聲,會被蔣書記批評;說錯了,會被人罵。不管對錯,兩頭不落好,我何苦來著?”

“話也不能這麼說。”郭偉全及時出麵圓場,“坐在一起,就都不是外人,都是朋友,朋友就不能讓關秘書犯錯誤。不過既然是調整草案,就不是最終方案,關秘書透露一點風聲,也不算是犯錯誤,是不是?”

郭偉全話一說完,王啟華立刻附和:“就是,就是,關秘書隨口一說,我們隨意一聽,事情就過去了,你好我好大家好。”

鄭恒男上桌後一直悶頭不說話,王啟華開口了,他估計也是事先得到了暗示,也就舉起了酒杯敬關允:“關秘書,上次的誤會,是我有錯在先,我向你賠禮道歉。”

鄭恒男低頭了?他的話一出口,眾人都停了下來,直視關允,看關允怎樣應對。隻有黃漢若無其事地夾起一粒花生米放到嘴裏細嚼慢咽,仿佛對鄭恒男向關允認錯早有預料一樣。而且他的神色淡然輕鬆,似乎對人事調整也漠不關心一般。

關允不和鄭恒男碰杯,相反,卻放下了酒杯,意味深長地笑了笑:“鄭主任,你說你有錯在先,我倒想問問,你知道你錯在哪裏嗎?”

王啟華頓時變色,關允太囂張了,眾人高抬他才敬他幾分。其實在座之中,除了王乘風之外,關允級別最低,年紀最小,現在卻又最托大,確實過頭了。

王向東臉色不變,假裝不見,眼睛望向了天花板,天花板正中的水晶吊燈璀璨奪目。

王乘風陪在末座,他本來不是官場中人,而是黃梁賓館的經理,就是為了陪好眾人。當然,他也是王姓中的重要一員,他出麵作陪,也是給關允三分麵子。現在他也擺出了置身事外的態度,低頭不說話。

郭偉全剛才挺活躍,現在也啞巴了,一言不發地將頭扭到了一邊,反倒隻有黃漢一人饒有興趣地直直瞪著關允和鄭恒男,擺出一副坐山觀虎鬥的姿態。

鄭恒男臉色陰沉如水:“關秘書,我四十多歲的人,被你當眾打了耳光,你就算是蔣書記的秘書,也應該懂得尊老愛幼的道理。我當著這麼多人的麵向你道歉,你還想怎麼樣?”

話裏話外,鄭恒男怨氣十足,顯然,他的道歉是形勢所迫,並非心甘情願。

關允也收斂了笑容,臉色沉靜:“過年的時候,我去省委齊副書記家裏拜年,齊副書記送了我一副對聯,我覺得這副對聯應該掛在每個黨員幹部的書房,時刻警醒。現在,我願意把這副對聯送給鄭主任——得一官不榮,失一官不辱,勿說一官無用,地方全靠一官;吃百姓之飯,穿百姓之衣,莫道百姓可欺,自己也是百姓。”

“莫道百姓可欺,自己也是百姓……鄭主任,欺負百姓的人,總有一天會被百姓唾棄。不把百姓當人的幹部,早晚會被百姓踩在腳下!”關允舉起酒杯,“鄭主任,我敬你一杯,願與你共勉!”

如果說當時在大街上當著老百姓的麵,關允直接打了鄭恒男一個耳光,那麼現在在酒桌上,關允當著王向東和王啟華的麵,又打了鄭恒男一個耳光,比上次那個真實的耳光更狠更犀利。

真實的耳光打了臉,這一記耳光打了自尊!

關允不疾不徐,說話的時候,沒有絲毫的傲然和高高在上的姿態,但他的每一字每一句落在在座眾人的心中,如黃鍾大呂,轟然作響!

關允過年的時候居然到省委齊副書記家中做客,這……是何等驚人的消息!怕是連呼延傲博和蔣雪鬆也未必有到齊全家中做客的待遇,關允怎麼會有資格成為齊副書記的座上賓?尤其是過年期間到家中做客,意義更是非同凡響,說明關允和齊副書記私交甚厚!

眾人再看關允時的目光,不再是平視,而是多了一絲敬畏和迷惑,就連黃漢也終於收起一切不過如此的淡然,一時動容。

鄭恒男臉色漲紅,隻遲疑了片刻,一咬牙又舉起了酒杯,一口而盡:“還是我敬關秘書,先幹為敬!謝謝關秘書的教誨,我會記在心上。”

關允的教誨代表的不是關允一個人,很有可能還是蔣雪鬆的暗示。而現在,當關允抬出齊全之後,關允身上市委一秘的光環驀然間迸發出萬丈光芒,在眾人眼中,他的身份又多了幾分深不可測。

關允要的不是炫耀,而是為了接下來的放風更讓人信服,讓蔣雪鬆計劃的第一步能夠順利得以實施。當然,也要順帶滅滅鄭恒男的威風,暗中敲打敲打王向東,讓王向東加快倒向蔣雪鬆的步伐,別再心存左右逢源的幻想。

在最後的一局決戰中,隻有站對隊伍的勝利者,沒有兩頭落好的牆頭草!

鄭恒男喝幹一杯酒還不算,又自罰了三杯向關允賠罪,等於完全低頭認輸了。當然,他低頭認輸並不代表鄭姓向關允低頭了,不過至少也表明了一點,在和鄭恒男的正麵對決中,關允再勝一局。

不管王向東是想從中撮合關允和鄭恒男握手言和,還是他想借鄭恒男向關允施壓並彰顯他的重要性,反正鄭恒男在關允麵前一敗塗地,導致王向東的如意算盤付之東流。

王向東見勢不妙,主動權始終掌握在關允手中,他眼神跳躍幾下,改變了策略。

“關秘書,你天天在蔣書記身邊,肯定知道大領導的想法,這一次的人事調整,規模有多大,範圍有多廣,能不能稍微透露一下?劃出一個框框出來,才好讓下麵的人安心工作,是不是?”王向東雖然震驚於關允成為齊全的座上賓,但也清楚多半是關允和齊昂洋關係密切之故,也就略過不提,將關注點落到了黃梁的人事調整上。

至此,關允三個耳光動黃梁,基本上算是完全收到了預期效果。崔同直接讓步,關允還和崔義天成了朋友;王向東默許了耳光事件,王啟華忍氣吞聲,雖不情願,卻敢怒不敢言;而鄭恒男則是被完全壓製,打碎牙齒往肚裏咽。由此可見,三大宗姓的立場在三個耳光之下,一覽無餘。

“這個,這個,真不好說。”關允見時機成熟了,就假意推托了一句,又含糊其詞地說道,“我大概聽到一些風聲,蔣書記的意思是,規模要大,範圍要廣,涉及麵要寬,四區十四縣和一個縣級市的主要領導,大概要動百分之八十……”

王向東倒吸一口涼氣,蔣書記要的不是人事調整,而是人事清洗!四區十四縣和一個縣級市的主要領導如果調整百分之八十的話,豈不是說,各區縣的一、二把手全部要動?各區縣的一、二把手都是蔣雪鬆到任之前就已經到位,是上任市委書記調整之後的格局,大部分都是三大宗姓的勢力,實際上呼延傲博的嫡係反倒不多。

這麼說,蔣雪鬆是想拿三大宗姓開刀,要將三大宗姓的勢力掃蕩一空了?王向東眯起眼睛,試圖從關允的臉上看出蛛絲馬跡,奈何關允一臉的高深莫測,才當了幾個月的市委一秘,真真假假的功夫就已經爐火純青了。

是該放出最大的煙幕彈了,關允又微微一笑說道:“黃梁市範圍內的人事調整,其實還算小事,我好像聽說省裏為了配合黃梁的中層幹部調整,還想調整黃梁市委班子。有風聲說,可能要動兩到三名常委,據說是呼延市長調往牛城擔任市委書記,鄭天則升任市委常委、政法委書記。還有,冷嶽調走之後,從省城空降過來一個市委秘書長……”

最後王牌

此話一出,一眾皆驚,尤其是王向東,手中的酒杯失手落地,“哐當”一聲,他也恍然不知,一時竟是呆了!

不隻是他,在座眾人,幾乎全部驚掉大牙。關允放出來的消息,不是一陣風,而是一團雲,一團電閃雷鳴的烏雲。烏雲攜帶風雨雷電突如其來,如一道驚雷在每一個人的心頭響過,直震得心頭顫抖不已。

呼延傲博調離,鄭天則進入常委會,冷嶽走後的市委秘書長寶座沒落到王向東頭上,而是花落別家……如果市委的局勢真如關允所說的一樣進行調整,雖然確實隻動了兩三名常委,但卻是動了關鍵的幾枚棋子。黃梁的局勢由此大開,黃梁的棋局,就此全麵盤活!

那麼毫無疑問,雖然呼延傲博小升了一級,由市長擔任了市委書記,但呼延傲博在黃梁的布局等於以全麵失敗而告終。而呼延傲博一方的勢力,一腳踩空,全部摔了一個大大的跟頭。

王向東的雙手在顫抖,怎麼可能?關允的話肯定是空穴來風,他夢寐以求的市委常委、市委秘書長的寶座怎麼可能會被別人橫刀奪愛?鄭天則怎麼可能坐地升遷進入常委會,還會成為政法委書記?

呼延傲博在黃梁三年雙手空空,現在就算調往牛城擔任了市委書記,也相當於是兵敗黃梁,黯然收場。牛城和黃梁雖然相鄰,但不管是經濟產值還是重要性,在省委的分量和黃梁不能相提並論。呼延傲博一直想坐的是黃梁市委書記的寶座,而不是牛城市委書記!

不,關允肯定是在信口開河,黃梁市委班子真的如他所說一樣進行調整的話,黃梁的大好局麵將會毀於一旦。不知有多少人會徹夜痛哭,多少人數年的努力就會一朝化為烏有。

“我就是隨口一說,空穴來風的消息,聽了就算。”關允似乎猜中了王向東和在座眾人的心思一樣,擺手說道,“醉話,醉話,真是醉了,失態了,哈哈,失言了。”

話雖這麼說,關允心裏卻清楚,蔣書記讓他釋放的煙幕彈,絕對可以一舉攪亂黃梁的局勢,讓呼延傲博感覺到當頭一擊的震驚,也會讓許多搖擺的中間力量堅定地站對隊伍,不再緊緊跟隨呼延傲博。

呼延傲博調離的消息,是對呼延傲博大做文章的花酒翔和薄幸郎事件的正麵回應,在真真假假之中,讓呼延傲博暫時迷失方向。而提拔鄭天則的傳聞則是在虛虛實實之中,迷惑鄭天則,為鄭天則挖一個得意忘形的大坑。至於空降市委秘書長的煙幕彈,則是對王向東的當頭棒喝,是直接警告王向東,如果再三心二意,再想腳踏兩隻船,小心最後一腳踩空,摔一個後悔一輩子的跟頭。

至於呼延傲博、鄭天則和王向東聽到傳聞後,如何向省委一探虛實,省委方麵又怎樣回應幾人,就不是關允所要關心的問題了,相信蔣雪鬆早有安排。以蔣雪鬆在省委的人脈,估計也會有配合他放風的關鍵人物存在。

此風一出,正如一句話所說——好一股妖風,黃梁說不定會“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等明天正式上班,風聲大作的時候,會有許多人因此而驚喜交加。

關允此地無銀三百兩的馬後炮更讓他剛才的話雲山霧罩,在座幾人麵麵相覷,一時都放下酒杯,心思七上八下——停杯投箸不能食,雙目四顧心茫然。本來是想知道人事調整的草案,不想卻聽到了一個晴天霹靂的消息。

王向東想說什麼,忽然覺得苦澀難言。今天他特意請鄭恒男前來,就是為了顯示出自身的重要性,好讓關允知道他在市委不可替代的重要性,更是告誡關允,凡事不要太囂張了,王姓在黃梁多年,擁有無與倫比的影響力。

卻不承想,關允反客為主,放出一則驚天的消息,讓他震驚得無以複加。現在的王向東再也沒有心情喝酒了,隻想馬上結束宴會,好及時打電話到省委打探消息。

就在關允幾人的宴會即將結束之時,關允的家中,也有一場意外接近了尾聲。

關允住的原本是屬於冷嶽的房子,本來一開始市委沒有幾人知道他的住處,但後來不知道是誰透露了風聲,關允的住處就成為了人所共知的了。

也是,知道市委一秘住在哪裏,也好登門拜訪,增加交流。

不過有幾人試過想敲開關允的家門,卻沒有成功,要麼在休息的時間沒人,要麼明明有人的時候卻沒人開門。久而久之眾人都明白了一件事情,關秘書不想在工作之外的時間有人打擾。

於是想到他家裏坐一坐和關秘書走近的各色人等就打消了念頭,關允家中也就恢複了應有的清靜。

關允所住的市委二號院住戶本來就不多,現在過年期間,人就更少了。再加上關允所在的單元地處偏僻,所以晚上九點左右,一個黑影沿著下水管悄然爬到三樓關允的房間,輕輕一推就推開了窗戶,閃身進入了關允的房間,此時周圍並無一人察覺。

黑影進了關允的房間,高抬腳、輕落地,悄無聲息地摸到了關允的書房,從黑影敏捷的身手可以推斷,他肯定是一個專業人士。

黑影沒開燈,打開隨身攜帶的手電,在關允的書房亂翻。他的動作很輕,戴了手套,並且絕不弄亂原有的次序。隻不過關允的書房東西本來不多,幾下就翻完了,沒有找到想要的東西,他不免微微搖頭。

黑影不死心,又到臥室中翻了一遍,還是沒有。怎麼可能?東西明明就在關允手中,關允兩點一線,除了辦公室和家,他還能藏到哪裏?

最後黑影不甘心地又在客廳和廚房都分別找了一遍,不想還是一無所獲,實在沒有辦法,他隻能選擇原路返回。

等黑影沿下水管順利落地之後,他左右掃了一眼,沒有發現異常,就放心大膽地翻牆而過,從市委二號院最偏僻的一個角落迅速消失在夜幕之中。隻是他沒有注意到的是,他自以為在夜色的掩護之下,無人發現他的行蹤,卻不知道在他身後不遠處,有一個人影如同和黑暗融為一體一般,一直緊緊追隨著他。

半個小時後,黑影來到位於長風路的小丫麵館二樓一個隱蔽的房間門口——實際上,小丫麵館是市公安局的一個點。他輕輕敲了幾下門,敲門聲一長兩短,裏麵傳來一個急切的聲音:“進來。”

黑影推門進去,裏麵陳設簡單,燈光昏暗,沙發上坐著一人,整個人淹沒在黑暗中,看不清麵容,不過一說話就暴露了他的身份:“怎麼樣?”

“鄭局,沒得手。”黑影沉悶地答道。

“怎麼可能?”

“不清楚,我翻了個遍,可以肯定的是,東西絕對沒在房間裏,應該藏在了別的地方。”

“關允才來黃梁多久?他能藏到哪裏?”鄭天則大惑不解,想了一想,又擺了擺手說道,“算了,先不管了,說說最近黃漢有什麼動向。”

“黃局還和往常一樣,走親訪友,沒什麼異常,聽說今天晚上王向東的酒局,他也在。”黑影顯然是鄭天則的心腹。

“紅顏馨有沒有和以前不一樣?”鄭天則又問。

“沒有。”

鄭天則不說話了,陷入了沉默之中,過了半晌忽然又問:“趙彪呢?”

“趙彪……”黑影被問住了,“不知道,他最近有點神出鬼沒,好像在籌劃什麼事情。”忽然,黑影警惕地向門口看了一眼,悄然向鄭天則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隨後悄悄靠近了門……

黑影猛然拉開房門,門外空空如也,別說有人,連一個人影也沒有,不由納悶兒,難道是他聽錯了?不應該,以他多年的偵察本領,誰能逃過他的直覺?

“文林,怎麼了?”鄭天則問道。

“沒事,也許是我聽錯了。”黑影名叫屈文林,是鄭天則暗中最強的力量之一,是連黃漢、趙彪和紅顏馨也不知道的鄭天則最後的王牌。

“文林,你現在立刻動身去燕市,接應一下堅強。堅強現在差不多摸到了鄭令東的落腳點,你現在過去,還來得及。”

“好。”屈文林話一說完,立刻閃身出門,片刻之後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之前鄭天則收到王向東的放風之後,還不相信鄭令東的行蹤被關允掌握,不想等他到了樓下和呼延傲博碰頭時,就接到了遠在燕市的戴堅強的消息。戴堅強稱,他成功地發現了鄭令東在燕市的行蹤,不過鄭令東身邊有人暗中保護,他沒敢貿然接近。而且暗中保護鄭令東的人,似乎是關允的人。

還真是關允?鄭天則當時就驚呆了。震驚過後,他和呼延傲博商議,決定先下手為強,讓戴堅強務必跟緊鄭令東,他會再派人手和他會合。

戴堅強和屈文林,是鄭天則手中僅有的最後王牌了。出動了最後王牌,也意味著鄭天則要孤注一擲了。

戰前之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