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愛的讀者:

當我的寶貝外孫2000年5月25日呱呱墜地時,我心中充滿了歡樂和慈愛。每位做外公和外婆的都有我這樣的感受,都理解這種特殊的關係。如果我們很走運的話,是可以和外孫或外孫女建立這種密切關係的。

然而,在山姆出生後的那些年,他和我卻建立了一種不同的關係。

你看,山姆出生時,我是個53歲的老年人,四肢癱瘓已經20年。對一個四肢癱瘓的人來講,真是度日如年,因為這種病會給一個人的身體帶來巨大傷害。我平生多次患病,前兩年又得了場重病。所以,我不知道這些年來自己的運氣有沒有好到和外孫親密無間的程度,也不曉得有沒有時間將我從輪椅特定角度觀察到的一切告訴山姆。

我的觀察角度之所以不同尋常,還有另一個原因:我從事心理谘詢已經35年了。我觀察著人們飽經滄桑、經受流離之苦、在教訓中成長,而另一些人則在生活中默默品嚐艱辛。我看到人們直麵自己的夢魘,渴望向如臨大敵的家人傾訴衷腸。他們讓我深深懂得了勇氣、渴望和人活在世間的真正意義。

我還有幸得到另一些感悟。在過去20年裏,我一直主持一個心理學熱線廣播節目《家庭之聲》,那是通過費城國內公用無線電台會員機構對外廣播的。我聽到數萬個聲音講述他們的渴望和奮鬥目標,以及他們已經掌握的技能。此外,在過去10年裏,我還為《費城觀察》某個專欄撰文,而那些希望表達自身想法、分享親身經曆的讀者,每周都會給我寄上數十封來信。

書本讓我對心理學知識開始有所了解。但是,癱瘓症卻教我老老實實地坐著,教我張開雙耳、敞開心扉,以便能夠傾聽。

從山姆出生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自己想要告訴他什麼是生活、什麼是愛,讓他懂得有一對身心脆弱的雙親意味著什麼。我想讓他了解學校,讓他懂得重要的朋友有多好、重要的朋友有何意義。我希望告訴他與毒品、性、浪漫愛情、工作、金錢以及所有其他東西有關的一切。

我還希望他能了解我。

這便是我提筆寫這些信的由來一一我希望告訴山姆所有這些,還有更多。當然,我知道,也許要等到多年以後,他才會對外公寫給他的信產生獨特的興趣。但是,當開始寫這些信時,我相信山姆總會有一天能讀懂它們。

然而,這種指望有了變化。

山姆快到兩歲時,他父母和我發現他表現出自閉症症狀。自閉症是一種大腦紊亂病症,能徹底改變一個人的世界觀以及與別人的關係,而這樣一種殘疾無疑會改變山姆的一生。這一發現讓他母親——我的孩子悲痛欲絕。我為她落淚,不僅是由於她是我的孩子,也由於她在自己的童年時代已經與殘疾人為伴,如今自己的餘生卻又要陪伴殘疾人度過。我也為山姆哀傷。但是我認識到,我現在還有更多東西要告訴他。我想現在就讓他懂得:與周圍的所有人都“不一樣”意味著什麼。我想將自己與不幸抗爭的經驗教給他,那些不幸我幾乎每天都要麵對,也擔心他將來在生活中可能也要麵對。我還想告訴他:當我們與周圍世界完全停止抗爭時,會得到一片怎樣的安寧。

最重要的是,我想向山姆講講有關愛的話題。我希望他懂得韋伯在說“愛能改變一切”時,他確實領悟了愛的真諦。我希望他能得到全身心的愛,並能盡情享受由愛而來的一切感知。我還希望他懂得:隨著他一天天長大,給予愛也許比獲得愛重要得多。

不過,考慮到他的自閉症,我不禁懷疑我的言語、願望、愛的表達和人生感悟對他是否有確切的意義。自閉症的表現形式有很多,對任何遭此厄運的孩子來說,未來都無法預料。如果事實證明山姆身患最嚴重的自閉症,他也許永遠無法讀懂,甚至無法理解我想對他表達的一切。

山姆的病情初診時,他已經停止了牙牙學語,而且說不出話來。隨後一年半的時間裏,當他為某事感到失望時,會將腦袋向地板上猛撞;聽到某些聲音時,會發出尖叫。於是我就想:他會不會永遠無法讀懂他外公的信呢?不過,盡管我忍不住懷有這樣的疑問,它還是未能阻止我提筆寫信。無論他的殘疾多麼嚴重,我都必須講述自己的故事,表達我對這個孩子的愛和情。因此,我懷著從未磨滅的希望,幾乎認定他能得到我努力傳遞的愛戀和教導。反而是另一件事我要關注得多:我有沒有時間將自己想說的話都寫完呢?

現在,事實證明,我的時間足夠。

本書的每一章都是寫給山姆的一封信。有些信講的是我生活中的故事,而且多數信講述的內容都是我的切身感受。所有這些故事談論的都是一個主題——

人的意義何在?

15年前,有人將我介紹給愛德·克拉夫林。聽說他是個非常優秀的作家。他不僅是位優秀作家,還是一位出色的編輯和知名經紀人。他心地善良、為人厚道,是我最親密的朋友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