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李府。
朱門大開,許多人進進出出,有布衣打扮的小廝、也有身著鎖甲的軍士。一管事模樣的中年男子站在正堂門前,時不時低頭傾聽趕來報信的人傳遞的消息,而後揮揮手,低聲說了一句:“再探!”。說完也不管別人,轉身進入正堂,來到正堂上首端坐的主人旁邊,俯身在主人耳邊低語幾句。隻見主人原本緊皺的眉頭一下舒張開,緊繃的身體也放鬆下來,又好似有些猶疑的問了一句:
“燕王......進京了?”
正院緊張忙碌的氣氛沒有傳遞到後花園,兩個十一二的丫頭抓著一隻網兜在花園裏撲著蝴蝶,好不容易抓住一隻,兩個丫頭小心翼翼的從網兜內將蝴蝶捏出來,仔仔細細的觀察了一下翅膀上的花紋,又嘰嘰喳喳的不知道說了些什麼,最後,還是將蝴蝶放了。看著蝴蝶重新飛起來,兩個丫頭又是拍手又是咯咯得笑,好似沒有什麼煩惱能難住他們一樣。
“少年不知愁滋味啊!”
花園偏東的地方有一座八角涼亭,亭子正中的石凳上坐著一位唇紅齒白的少年,約莫六七歲大,手裏拿著一本線裝書,趴在桌子上,慵懶得看著亭外歡快活潑的少女,嘴裏嘟啷了一句。
站在旁邊的少女年紀稍大,正在給少年打著扇子,原本也在看撲蝶的少女,卻聽見少年這一句嘟啷,忍不住噗嗤一笑,用扇子遮著半麵,打趣道:“三少爺,你再這樣裝老成,大奶奶可是不依的,又要嚼你老氣橫秋。”
“少爺這是少年老成,你個小丫頭懂什麼。”少年轉過頭,依舊是一副憊懶的神情,初夏的天氣還不熱,最是容易讓人昏昏欲睡,少年覺得在這亭子裏睡個午覺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眼睛半眯著,看似好像就快睡著了。
“是是,文秀不懂少年老成,三少爺懂得真多。”打著扇子的少女還是一臉敷衍,手上的扇子卻沒有停:“不過三少爺,你要是真在這裏困覺,等會被老爺和大奶奶看見,少不得又是一頓手心板子。”
少年聽到這裏,隻得苦笑著慢慢起身,白了身邊的少女一眼,正襟危坐,端端正正拿起書來,大聲念著:“所謂修身在正其心者,身有所忿,則不得其正;有所恐懼,則不得其正......”嘴裏念著《大學》,心思卻慢慢沉浸在回憶中。
少年名叫李旭,原本是後世一名普普通通的小公務員,沒想到一次部門聚餐,李旭喝的酩酊大醉之後,醒來卻變成了大明朝的一個小小的嬰兒,而現在,已是李旭穿越到大明朝的第七年。
大伯曹國公李景隆,父親是曹國公的親弟弟李增枝,李旭則是李增枝的第三子,頭上有兩個哥哥李憲和李睿,大哥李憲十五歲,平時喜歡校場習武,也以自己祖父為目標,希望能征戰沙場,二哥李睿今年才十歲,倒是更喜歡讀書。李旭有這兩個哥哥在前麵頂風遮雨,又是幼子,素來得父母的歡喜,也不免寵溺了一些。
“靖難應該成了吧?”李旭心裏暗暗算著,雖然是七歲的身體,腦袋裏卻住著三十歲的靈魂,對於建文四年的改朝換代自然是清楚得很。而今天前院的緊張氣氛,也預示著靖難到了關鍵時期。自己的大伯父應該是開門獻城去了,自己父親現在還在正堂,這也是一種保護措施,要是靖難未成,李增枝需要帶著大伯父和三叔全家逃出金陵。不過李旭知道,這種情況是不會發生了。
“啪”李旭回過神來,卻是自己的侍女文秀拿扇子打了自己腦袋一下。“三少爺,你才讀不到百字,又呆住了。大奶奶可是要我時刻提醒你呢。”文秀得意洋洋的笑著,李旭隻能轉過頭,繼續抑揚頓挫搖頭晃腦的讀書。別人的丫鬟規規矩矩畢恭畢敬,自己的這三個卻是時常拿自己開玩笑逗趣。看來自己平日裏還是太過縱容他們,改天得凶一點,讓這些丫頭知道知道什麼叫少爺的怒火。
“三少爺,三少爺”前院門口一個丫鬟慌慌張張的跑進後花園,看見李旭,停下大喘氣:“三少........三少爺,老爺叫幾位少爺去前廳,說是有事情要訓話。”
李旭站起身來,理了理衣襟,又彈了彈下擺:”別急,我現在就去。“又轉過頭看向文秋吩咐道:”讓寶兒和芸香回房去,你去公中庫房告知一聲,最近可能會祭祖,香燭三牲什麼的先預備著,免得到時候來不及籌辦。“說完,轉身向前院走去。
”不年不節的,哪裏會祭祖。“文秀雖然不明白三少爺的用意,但是既然少爺吩咐下來,她還是要去辦。招呼了還在玩耍的兩個小丫鬟,轉身向大奶奶房走去,找公中領東西,還是要先知會大奶奶一聲。
李旭走進前廳正堂,父親李增枝坐在正堂上首座的管帽椅上,背後是已經去世的祖父李文忠的畫像,前院和祖宅的幾位管家,大哥二哥已經到了,站在中堂低頭順眉畢恭畢敬。李旭隻得偷偷從管事身邊鑽到二哥李睿的身邊,李憲李睿側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弟弟,李旭衝兩位哥哥笑了笑,又看了一眼父親,連忙低頭準備聆聽訓示。
”咳咳“李增枝看見李旭到了,清了清嗓子,開始了訓話:”近幾日外麵不太平,各位管事記住回去約束一下,近一個月不要在街麵上鬧出什麼事情來。非常時期,一切須得謹慎行事。“幾位管事低身作揖,轉頭匆匆走出了正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