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突然間停電了。
海倫摸索著拉開抽屜,摸出蠟燭,摸出火柴。一切都靜悄悄的,周遭的黑暗與沉寂以最平和簡單的方式,輕輕地迅速圍攏過來,深深地吸一口氣。
她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不知道危險與幸福哪一個近在咫尺,不知道自己今天看起來怎麼樣。現在,一切都拒絕回答。
這個時候,是最不安的時候,不安到了極點。
海倫·凱勒也會不安嗎?
這個從19個月起就生活在無聲無影的世界中的殘障人,不知道樹的顏色,沒見過鏡中的自己,但是她依舊能說、能寫、能愛人、讀書、工作、旅行,她也像任何一個美國女子一樣,在晨光中漫步,照料花草,啜飲下午茶,喜歡了就讀一本小說,坐下來寫一些新的感覺,約朋友聊天兒,寄出一封信,在枕邊等待下一個夢。
她——撫摸刻刀留下的溝紋,就可以與藝術家做心靈的對話;
感覺琴鍵帶來的震顫,演奏者的情緒也在那些共鳴之中款款而來;
聞一聞山百合的花香,就聽到了來自花蕊的秘密;
靜靜地讓晚風吹過頭發,才能夠體會星若炭火的夜晚到底有多少神秘的囈語。
她從每一個細節開始認識世界。她鍾愛藝術,沉醉於交響樂,筆耕不輟,懂得如何描繪玫瑰,能夠辨別出莫紮特的旋律。她為幫助殘障人而忙碌,在每一個榮譽麵前,一如既往地謙卑而感恩。她被讚美、被崇拜、被視為天才和奇跡。
她通體透明,流光溢彩,她的成功讓人們忘記了她看不見也聽不著,但是隻有她自己知道黑暗沉寂的悲傷,所以,她還是夢想著“假如給我三天光明”。
雖然她一直都沒能夠從這個世界得到過光明,但是,她卻給予這個世界無限光明。無數人在她的光輝之中,重新找到了生活的希望與責任。
一枚原以為已經幹枯,就要被丟棄的堅果,一旦被輕輕地敲開,卻散發出最誘人的清洌芳香。那芳香裏麵有著微微的苦與澀,讓人一下子覺出了那裏麵包容的舉步維艱,還有鍥而不舍。
所以,她感動了這個世界。
而她,就是一個在被命運剝奪了幸福之後,又用自己的力量與智慧重新找回幸福的女人。
照片上的海倫看上去總是很美,沉沉的、穩穩的,身體藏在綴有蕾絲的衣服裏,不離不棄、安之若素。光滑的前額,清晰的唇線,找不出一絲的陰霾怨懟。照相機的快門捉住的隻是她的一個瞬間,她的每一個瞬間都在向人們講述同一件事——生活是一幅大畫布,你應該讓它充滿色彩。
也許,海倫·凱勒也曾經不安,曾經不知道生活的方向,曾經恐懼而絕望。但是不安隻是一種生命的疑問,疑問,總會有找到答案的那個時刻。
海倫·凱勒不害怕,那麼,誰也沒有理由害怕。
用力擦一下火柴,一縷鮮亮的火苗瞬間跳躍在手心,黑暗一下子被撕開,藍蒼蒼的天宇,充滿了溫情。這是有未來的時刻、有希望的時刻,應該對著自己的生命笑一笑。
其實,用今天就可以點燃明天,隻有熱愛生命,才能夠有閃亮的人生。
對於生命,海倫·凱勒還有一個更加快樂的解釋——麵對太陽,你就永遠看不到陰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