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爾森再也控製不住,他猛的衝過去,狠狠的推了一把將那個無理的家夥,紅頭發矮人猝不及防,連同椅子一起摔倒在地上。酒館中的喧嘩戛然而止,人們都把目光投向奧爾森,他們認出了他是酒館的老板,那個剛剛回來不久的退伍兵。可是為什麼他現在的樣子,像一頭暴怒的公牛?
公牛接下來的舉動幾乎殃及了所有人,他用力掀翻了麵前的桌子,烤鵪鶉的碎骨頭以及櫻桃蛋糕的碎末四處飛濺,人們驚叫著躲避,奧爾森卻毫不在意,他彎腰拾起自己心愛的勳章,在外套上使勁擦拭。
“奧尼,你瘋了?”跟在奧爾森身後的蒂耶瑟蘭也被他嚇壞了,她連忙去安慰受驚的顧客們,當然也沒有忘記斥罵老公。
這些客人都是酒館的常客,在以往的幾年,蒂耶瑟蘭見他們比見老公都要多,酒館生意有一小半是靠他們維持的,這下好了,要是都被魯莽的奧爾森氣走了,酒館幹脆關門吧。
奧爾森沒有回答,他緊緊的握著勳章,尖銳的棱角刺得他手掌生疼。
“你要給我一個恰當的理由,不然,我會用拳頭讓你道歉的!”紅頭發矮人從地上爬起身,立刻衝到奧爾森麵前怒吼起來。
“拳頭?我很想讓你知道,什麼才叫做拳頭!”奧爾森的右手緊緊握成了一團。在戰場上,大部分武器都無法承受長時間的戰鬥,很多時候,奧爾森和他的戰友被迫赤手空拳的和敵人作戰,他很清楚自己的拳頭是多麼的有力——就算是身高體壯的牛頭人,也曾經被奧爾森一拳打成骨折!
一隻柔弱溫暖的小手拉住了奧爾森的胳膊:“奧尼,你應該向客人道歉,你是酒館的主人,怎麼能這樣對待顧客呢?”
蒂耶瑟蘭輕柔的聲音並沒有撲滅奧爾森心頭的怒火,他恨恨的說道:“我的勳章,我用鮮血和傷口換來的勳章,怎麼能讓你們如此踐踏?你,你們,簡直讓我們的血白流了!”摔開妻子的手,奧爾森頭也不回的衝出了酒館。
和很多基層士兵一樣,奧爾森對於聯盟大後方的普通百姓有著複雜的感情。一方麵,他們在前線浴血奮戰,每天喊的口號就是保衛聯盟、保衛家鄉、保衛父母親人,他們是為了家鄉的親人們而戰;但在另一方麵,每天吃著阿拉希軍需處配發的粗糙難咽的軍糧,穿著沉重的鎧甲,無時無刻處於高度緊張的狀態下,士兵們又不能不嫉妒家鄉的平民們。
至少,他們可以有熱乎乎的湯喝,可以在勞累一天之後,舒服的睡上一覺。
奧爾森自己也不清楚,為什麼會發這麼大的脾氣,為什麼在自家的酒館裏,險些和客人打架——那麼,就去別人的酒館吧,結結實實打一架,心情可能會好一些。
因為鐵爐堡的中心就是世界聞名的大熔爐,每天都有大量的金屬礦石熔煉成金屬,製作成各種不同的武器,所以這座在大山當中挖掘出來的城市總是迷漫著嗆鼻的味道。奧爾森掩著鼻子,好不容易才在軍事區的角落裏找到了另外一家酒館。
“歡迎光臨。”老板是一個老年侏儒,他百無聊賴的趴在吧台上,懶洋洋的打了個招呼。整間酒館裏空蕩蕩的,除了奧爾森之外,再沒有第二個客人。
“來杯酒——最烈的那種。”
“沒問題。”侏儒老板理了理濃黑的八字胡,蹬著椅子取下了一瓶酒,用抹布擦了擦上麵的灰塵,倒了一杯給奧爾森送了過來。
奧爾森這才發現,桌子和椅子上滿是塵土,不知道多少天沒有打掃過了。
“為什麼這麼冷清?”奧爾森喝了口酒,濃洌的酒漿順著喉嚨流下去,似乎燃起了一片火焰,他這才想起,今天的早飯還沒有吃。
侏儒老板也給自己倒了一杯,唉聲歎氣的說道:“那有什麼辦法?人們都去盾徽酒館了,你是我一個月以來的第一個客人。”
盾徽酒館?奧爾森一楞,那不就是他的酒館嗎?
“你的酒味道也很烈啊,怎麼會沒有人來?”奧爾森問道,他又喝了一大口。烈性酒像一把刀子在他的胃裏切割著。
真是美好的感覺。
侏儒老板又歎了一口氣:“難道你是第一次來鐵爐堡?盾徽的老板娘是一個人類大美女,我呢?侏儒糟老頭子。換成你難道不想去看美女嗎?而且——”老板壓低了聲音,神秘兮兮的說道,“聽說那個騷娘們的老公是個傻當兵的,好多年沒有回來,嗯,她家店裏都是些老客人了,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吧?嘿嘿嘿嘿。”侏儒老頭發出了淫蕩的笑聲。
下一刻,笑聲變成了慘叫。奧爾森手裏的玻璃杯重重砸在了侏儒的頭上。
“我他媽就是那個傻當兵的!”
終於還是打架了,但是,怒火並沒有因此而得到宣泄,在酒精的刺激下,奧爾森失去了理智。已經離開酒館好遠了,侏儒老頭的話還在一遍遍的轟擊著他的耳膜。
居然是這樣!怎麼會是這樣?
奧爾森的手越握越緊,勳章的棱角刺破了他的手掌,鮮血一滴一滴落在地麵上。
也許是誤會,也許侏儒老頭認出了自己,故意讓自己生氣,也許——
看到盾徽酒館熟悉的招牌時,奧爾森稍微冷靜了一些,他開始安慰自己,試圖說服自己,可是,當他走進酒館的時候,所有的也許都不存在了。
蒂耶瑟蘭,他親愛的妻子,盾徽酒館風姿卓絕的老板娘正在和一個精靈男人緊緊的擁抱著,她的頭貼在精靈的腰部,臉上笑得如同黑海岸的朝霞。旁邊站著的十幾個客人歡笑著鼓掌,似乎看到了什麼值得慶賀的事情。
剛剛喝下的那杯烈酒全都湧到了頭頂,奧爾森的眼前一陣恍惚。接下來的事情完全出於本能,他什麼也沒有想,拳頭就已經揮了出去。
第一拳,個子雖然高,體質卻要弱上不少的精靈橫著飛了出去,砸壞了一張桌子;第二拳在落到蒂耶瑟蘭臉上之前換成了巴掌,可是女人還是被奧爾森打倒在地,白皙的臉龐很快充血腫漲了起來。
“沒有想到,我在前線玩命,你卻和別的人勾搭在一起!我寧可餓死,也不要這個酒館,也不要用你出賣身體掙的錢!”
鐵爐堡外的連綿群山上,一年四季都覆蓋著皚皚白雪,巡山的哨兵們穿著厚厚的棉衣也抵擋不住寒意,可是有一個人隻穿著單薄的亞麻襯衣,在鬆林中獨自坐了一個小時。要不是他呼出的氣息在空中凝結著白霧,證明他還活著,哨兵們都要去給他收屍了。
寒冷的氣溫是奧爾森現在最需要的,被冷風吹著,他慢慢冷靜了下來。上戰場之前,他和蒂耶瑟蘭已經結婚三年了,之前他們還有長達兩年的熱戀。鐵爐堡畢竟是矮人和侏儒的城市,人類的數量並不是很多,他和蒂耶瑟蘭在結婚前彼此就非常了解了。雖然說妻子愛說愛笑,性格外向,可是她並不是見異思遷的人。
等酒意過去了,慢慢的回想,那個侏儒老頭的話有很多可疑之處。酒館裏的老客人基本上都是矮人,侏儒並沒有嗜酒的習慣,暗夜精靈大部分隻是把鐵爐堡當作旅行的中轉站,至於人類,人類有省吃儉用的優良傳統,他們哪裏舍得天天到酒館大手大腳?
那些矮人,那些頭發胡子亂糟糟,身上散發著汗臭味的矮人,蒂耶瑟蘭怎麼會喜歡?而且,她要是那麼在乎錢,當年何必嫁給自己?結婚這麼多年,除了帶回來幾十個可憐的金幣和一枚勳章,他又能給蒂耶瑟蘭什麼?
為了給酒館招攬生意,就陪客人上床——這個邏輯太可笑了。可是,為什麼當時他就毫不猶豫的相信了呢?
沉思中的奧爾森沒有發現,幾個身影慢慢向他靠近,其中一個晃了幾下,憑空消失了。
從身後傳來熟悉的聲音,很輕微,但是在奧爾森的耳中卻如同拉響了戰鬥的警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