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惡鬼猙獰地怪笑著,伸出長著黑色長指甲的手抓住我肩膀,用力就是一扯。我感覺心神一蕩,意識立刻就渙散了,眼前朦朦朧朧一片,竟然看不清那惡鬼的相貌。我知道糟了,這惡鬼在抓取我的魂魄,但我對此無能為力,我嚐試著掙紮,大喊不要,就聽那惡鬼笑道:“蕭醫生,你走不了了,留在這兒吧,哈哈哈哈哈!”
我最後聽見的,就是惡鬼的狂笑,緊接著眼前一黑,帶著將死的恐慌暈了過去。
四周是沉沉的黑暗,比活人墓的黑暗更深,在活人墓裏,我能看見很多東西,亭子、八鬼、紅光、郭大順和陳定,但在這片黑暗裏,我什麼也看不見。我知道自己睜著眼睛,但就跟瞎了似的,我想,我是不是就這麼死了?現在正在前往三途川的路上,然後我會來到奈何橋,看見一個滿臉疙瘩的老太婆端著一碗渾濁的湯水,露出黑黃的牙齒笑嗬嗬地跟我說:“來,喝了這碗孟婆湯,前塵往事盡如煙。”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我隻覺得骨血裏有什麼東西沸騰了起來,血液像是被煮沸了一樣,在我身體裏越來越燙,我拚命抓撓皮肉,想把那些血水給放出來,好讓自己好過些,但即便抓破表皮,還有一層脂肪顆粒層擋在血管上麵,我掏出紫竹針,衝著手腕動脈就紮了下去。
劇痛襲來,血水從紫竹針下湧出,我從沒想過一個針眼竟然能放出這麼多鮮血,雖然看不見血水,但能感覺到滾燙的液體在我手腕上流動著。紫竹針染上鮮血,突然發出一陣細小的亮光,我定睛一看,發現那光芒就像是一條極細的線,一頭穿在紫竹針上,另一頭向著遠方的黑暗延伸而去。
我拔出紫竹針,本能地揮了揮,那細長的線在黑暗裏一抖,我的視野竟然也跟著亮了起來。隨即,我聽見一聲怪異的哀嚎,眼前登時一亮,竟然再次回到了那個古色古香的亭子前!
我手裏拿著紫竹針,針上不知道什麼時候穿上了一條發光的細線,原本囂張無比的貴鬼,此刻正滿臉驚恐地往後退,紫竹針上的細線,正纏在他的手腕上,迅速融進了他的身體裏。隨著細線的消失,惡鬼的相貌很快發生了變化,根本不是那個中年男人,而是另一張我完全陌生的麵孔。
我頓時醒悟,一切都是這惡鬼的陰謀,我的的確確被白仲卿帶出了活人墓,為了救邢國強和李小墨又重新回來了。這惡鬼故意動搖我的意誌,試圖在我崩潰時搶奪我的魂魄,但在無意間,紫竹針染上了我的血,和我血液裏的某種東西發生了反應,竟然激活了紫竹針的力量。
我惡狠狠啐出一口唾沫,拿著紫竹針向那惡鬼撲了過去,按著他用紫竹針快速在他身上縫起來。細線好像永遠也用不完,我在那惡鬼身上來來回回紮了不下百針,他痛苦地哀嚎著,試圖把我從自己身上推開,我立刻將他的手壓住,用紫竹針將十指和腹部縫合在一起。如果沒有幻境,這八鬼也不過就是普通厲鬼,我能用黑狗血泡過的棉線殺死一個,現在有了紫竹針的力量,再殺一個根本易如反掌。
很快,那惡鬼就被我縫成了個粽子:四肢緊貼在身上,身體又蜷縮成蝦米狀,腦袋歪貼在一側肩頭,動彈不得。我飛起一腳揣在惡鬼臉上,大罵:“你他媽剛才不牛逼哄哄的嗎!騙我,讓你騙我,他媽的嚇死我了!”
惡鬼被我踢得滿臉黑血,鼻梁也斷了,整張臉幾乎凹陷進去。他在地上猶如蛆蟲般扭動著,頻頻向我討饒,我實在咽不下那口氣,一直踢到惡鬼沒了聲響才停下。這時我的腿已經酸痛難耐,身上更全是濕汗,我後退兩步一屁股坐在地上,看著紫竹針上還掛著的細線,打了個死結正要下牙咬斷,細線卻像讀懂了我的想法似的,一下就繃斷了。
我歇了一會兒,走到惡鬼身邊,發現他還沒死透,僅剩的一隻眼睛死死盯著我,我蹲下身,拿紫竹針在他眼前晃了晃,一針就紮爆了惡鬼眼球。黑水“噗”一下湧出來,惡鬼發出刺耳的哀鳴。
“你……你走不……出去的!啊啊啊啊啊啊!”下一秒就在我眼前化成了粉末,連帶著那個亭子一起消失在我的視野裏。
我抬手抹了把臉上的汗,發現手腕上隻有一個幾乎看不見的針眼,鼓著一粒小小的血豆,根本沒大量出血。我覺得腦子很亂,隱隱察覺到身體裏有什麼東西變了,但又說不出來。
我想,我他媽也該牛逼一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