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靈犀在門外小聲的喚著:“該用早膳了!”
李晟沉默著盯著杳杳的後背,他所有的隱忍,所有的謀略,所有的威嚴,在杳杳麵前統統潰不成軍。
她是他一切不合理卻又極度渴望的存在。
她著男裝撞進他的懷裏,她氣呼呼的走在他們後麵撒腿就跑,他故作不識她的困惑和鬱悶,她遞過來甜膩到喉嚨發緊的吃食,她咬著糖葫蘆晃著腦袋,她偷笑他喝醉酒,煙花絢爛中她看著他慌亂的眸子,她撒嬌時抱著他的脖頸。
他以為她在宮中也可以過得很好,可是他卻再也看不到她真心的笑。 他喉嚨一緊,強自扯起嘴角,在杳杳看不到的地方調整好微笑,讓自己不再那麼難過。
靈犀早已悄悄進來,將早膳擺在桌上。
李晟端起一碗百合粥,坐回床畔,低聲道:“把粥喝了。”
得不到回應。
“喝粥還是喝藥,你自己選!”
半晌,杳杳才擰著眉轉過身來,避開李晟送到嘴邊的湯匙,捧著碗沿喝了一大半。
李晟尷尬的收回伸出去的手,起身將碗放至桌邊。
“朕去禦書房,午膳跟你一起用。”他不能再待下去了。蕭逸呈的那本賬簿足以讓他用貪汙、賣官鬻爵,魚肉百姓的罪名給予王相致命一擊。他一刻也等不下去!
在跨出門檻時,他不由頓足,良久,卻也聽不到任何聲音。
一甩下擺,李晟大步的跨出昭陽殿。
“帶蕭逸來見我!”
“皇上!”蕭逸啞著嗓子跪倒在地。
李晟抬頭瞥他一眼,眉目清遠疏離,緩緩開口:“起來吧!”
他揚著手中的賬簿,問道:“哪裏來的?”
“從丞相府偷來的……”蕭逸說的心安理得。
李晟聞此,一時語滯,他頓了頓,才說:“有了這個,王相不足為懼了。”
“恭喜皇上!”蕭逸拱手賀道。
“朕已命人去整理了你的府邸,你回吧!”將賬簿扔在案上,李晟身子後傾,窩進龍椅中,疲憊的合上雙目,麵上不見一絲欣喜。
“皇上!”蕭逸突然開口道:“臣想找個吉日去拜見威國公,求娶蘇姑娘。”
李晟猛睜開眼,他有些意外,還未等他再開口,蕭逸解釋道:“蘇姑娘對臣情深意重,臣不敢辜負。”
李晟盯著蕭逸看了良久,這才點頭。
蕭逸向外走了兩步,遲疑著駐步,背對著李晟道低聲:“娘娘她有心病。那個孩子她看得比自己的命還重要。心病還須心藥醫,解鈴還須係鈴人。臣也會加派人手尋找水半夏。”
李晟屏著一口氣在胸間,比自己的命還重要麼……
王相急匆匆的進了禦書房,又灰頭土臉的出了禦書房。
有耳尖的宮人聽到王相氣急敗壞的喊著“冤枉”“汙蔑”,各種猜測之詞傳遍宮廷。
石海得知後,抓了幾個饒舌的宮人,狠狠的處罰了一頓,宮裏這才安靜了些許,卻也抵不住平靜的湖麵之下波濤暗湧。
杳杳心不在焉的聽著靈犀小心翼翼說著打聽來消息,平靜的如一潭死水,激不起一絲波瀾。
王衍是皇上的舅舅,無論如何也會留著情麵。這早在她的意料之中,想必明日王相便會告老辭官。
她心中苦笑著,明明是件該高興的事。偏偏她怎麼也笑不出來。
腸胃中一陣蠕動,手撫上腹部,腹中的孩子不滿的抗議。杳杳無奈的輕拍著肚皮,安撫著不安分的小家夥。半透明的指甲泛著淺淺的紫,她喃喃道:“乖,娘會保護你的。”
抻展蓋在身上的薄毯,杳杳喘著氣靠在窗邊,斷斷續續道:“二月草菲菲,山櫻花未稀。金塘風日好,何處不相依。”
念著詩,聲音越來越低,等靈犀抬頭去看,杳杳早已靠在窗邊睡著了。
靈犀正想叫醒杳杳,殿外“皇上駕到”的聲音傳來。
靈犀看了一眼杳杳,遲疑著剛走到外間,便看到李晟進來,她急忙一福,給皇上見禮。
李晟急匆匆的往裏走,靈犀徑自起身跟在身後,小聲稟告著,娘娘自己催吐,還不肯再吃東西,娘娘又睡著了。
李晟放輕腳步,掀簾而入,果見杳杳趴著睡過去了。
李晟撫摸著杳杳散落一肩的頭發,心中一痛,他偏過頭去,長長的睫毛下眸光閃爍, 像是流動的湖麵浮著閃閃的碎冰。
杳杳冰涼的指尖抵在他的臉頰上,杏眸微睜,疲倦的目光中帶著一絲柔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