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越在醫院守了一夜,天色微微亮的時候,打掃衛生的阿姨就已經在拖樓道了。
有人推開房門,韓越站起身來。
他走了出去,外麵的護工都打了早餐回來了。
他看到昨晚那個照顧老人的護工在給老人翻身,然後拍打著她的身體。
一旁的攪拌機已經把食物絞碎了,大大的針筒也放在一邊。
等會食物就會從針筒通過她身體插著的管子推入她的胃裏去。
二十二樓的高度,往下俯仰,薄薄的晨霧覆蓋著醫院的四周。
韓越眸色漸漸晦暗起來,像是怎麼也亮不起來一樣。
就在這時,打掃病房的阿姨突然在門口叫他道:“小夥子,小夥子,你家人醒了,快叫醫生來看看。”
韓越回頭,眼眸在一瞬間聚焦著奪目的光。
他快速地返回病房,隻見心慧已經把氧氣罩脫落了。
她難耐地在床上動著,喉嚨裏傳來細微的輕哼。
“疼,好疼。”
“醫生,醫生……”
韓越確定心慧已經醒了以後,慌亂地喊著。
很快,值班的醫生匆匆趕來。
一番檢查後,護士給李心慧喂了鎮痛藥。
病房外,值班醫生跟韓越道:“她現在的生命體征都是正常的。”
“而且醒來就意味著她的情況有了好轉,接下來好好治療就可以了,過幾天我們再給她做一套全身檢查。”
韓越點頭致謝,心裏懸著大石總算是放下了。
他又詢問了吃食和注意事項,這才返回病房。
病床上,那靜靜躺著的人此刻不停地叫著:“疼,疼……”
她的眼睛緊閉著,根本睜不開。
醫生說了,這樣的情況幾天內會有緩解,現在還不敢肯定是不是後遺症。
可他卻已經開始擔心了。
“心慧,你能聽到我說話嗎?”
韓越坐在床邊,拉著她的手。
可這時,她卻忽然把手縮回去。
“我是不是……已經死了。”
“我是在地府嗎?”
她小心翼翼地問道,眼角有眼淚滑落。
韓越看得心口抽痛,連忙道:“沒有,你還活著的。”
“別怕,是我,韓越!”
韓越再次抓過她的手,握得緊緊的,想要給她一些力量。
她抽不動,疼痛讓她的麵容扭曲著,看起來很不好。
“你是誰?”
她喃喃地問,聲音很小很小。
韓越以為自己聽錯了,有些警惕地道:“心慧,我是韓越,你不記得了嗎?”
“不是的,我不是心慧!”
“我不是,我不是她!”
病床上,李翠花慌亂地搖著頭。
她懸梁自盡了,她死了。
這裏一定是地獄,她在受苦,她做錯了事情,她拋下了青雲……
李翠花哭得更傷心了,腦袋疼得厲害,重得她眼皮都睜不開。
眼縫裏偶爾透進一些光,所有的景象都是天旋地轉的。
坐在床邊的韓越一下子站了起來,他猛然想起那位主任說的,神經錯亂,後遺症。
“別慌,你不是。”
“先養好身體,你傷了頭,手術雖然成功了,可還需要好好治療。”
韓越說完,看著啜泣不安的心慧,感覺心裏沉得厲害。
過了一會,他發現她根本不理會他,而是一個人沉浸在自己悲傷的世界裏。
哭了大約半小時以後,她就睡著了。
韓越立即往醫生辦公室走去,值班醫生見他來了,連忙站起來道:“是不是出現什麼症狀?”
韓越凝重地點了點頭,神色複雜道:“她不認識我了,也不知道我是誰?連她自己是誰也不知道?”
值班醫生聞言,當即道:“這種情況別的病人也是有過的,昏迷了幾天幾夜以後,人的大腦不可能一下子就能正常運轉。”
“輕微的半天就好了,重的三四天,一個星期也是有的。”
韓越心裏也一點也不踏實,他總覺得,現在的心慧脆弱得像個半大的孩子。
她的哭聲羸弱固執,像是要將他隔離在外。
他再次返回病房,她眼角的淚痕還是濕的,眉頭皺起,就算睡著了,臉色也有些淒然。
韓越突然覺得,這樣的她特別讓他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