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匹走出樹林,暴烈的秋日陽光曬得我從早晨的瞌睡中清醒了過來。
我看看前麵一大片草坡,感慨:“什麼江淮盜賊縱橫,根本是道聽途嘛——咱們走了四,一個強盜都沒見到。”
“但見到了五個空村子。”
“那是因為很多人相信謠言,被嚇跑了。”
“你再看看。”
“……我靠!”
甘寧不能走,兀突骨和妮歐比這對奸婦**留在了夏口待產。我帶著南蠻姑娘祝融青和夢想著三國國難財的七個意大利鬼子水手,還有從甘寧軍中招募的兩個向導上了路。這兩個向導是兩兄弟,年紀,眼睛,滿臉風霜,樣子很精明。我問他們怎麼稱呼,哥哥“我們姓蔡,按家譜算起來還是蔡瑁大人的族弟……”“你們是蔡中蔡和?”“不,我叫蔡貓,他叫蔡狗。”
甘寧夠義氣,把手頭所有的三匹馬都交給了我們——這個時代的長江流域馬很難得,像甘寧這種負責巡江的一“曲”(五百人)水軍部隊根本不該有馬,他都是靠長江中遊黑道上的關係弄來的。但是蔡貓蔡狗堅決不準我騎馬,非要讓三匹馬和我們十二個人都滿負荷地攜帶糧食和兵器。
到了今,我才明白這兩個老兵的正確。
道路兩邊已成荒草地的田野裏,半人高的草叢中,突然冒出了許多衣衫襤褸、麵目猙獰的人,男女老少都有。
我們覺得不妙,但沒有停下腳步,周圍放眼望去都是人,停下也沒什麼意義,大家走起來反而感覺安全一點。
他們就那麼呆呆地看著我們,一動不動。秋風陣陣吹來,我來到這個世界之後,頭一次感到渾身冷。
我接近了前麵路邊的一個女人,她渾身枯瘦,看不出多大年紀,用一件抹布般肮髒的“衣服”圍住腹部和下體,一對幹癟的**仿佛襪子一樣垂在胸前。這樣的畫麵我以前隻在“年度新聞照片”之類的帖子裏見過,第一次直接麵對時那種震撼,真的有靈魂出竅的感覺。
讓我靈魂沒有出竅、拚命保持理智的,是她的眼睛。
“她的眼睛是紅色的!”阿青用南蠻話驚叫起來。後麵同時傳來幾聲意大利語的感歎,看來他們也現了。
不光是她,周圍大多數人的雙眼都是赤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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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人吃了人肉,眼睛就會變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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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好,差不多二十分鍾過去,他們隻是看著我們,沒有任何動作,我們已經接近了這群人的邊緣。
這時,一個女人攔住了我們的去路,無聲地伸出一隻手。我心裏一酸,從馬後麵拿過幹糧袋,掏出一個餅。
那幾乎已經餓死了的、帶皮骷髏般的女人閃電般靠近,兩隻手一張嘴一齊“鉗”住了那餅。我條件反射般地鬆手。
一大片腳步聲、踩草聲從四麵八方響起,五六個人的嘴或者手出現在了那餅上。跟著那餅就好像落在熱油鍋裏的雪花,消失在了一大堆無聲地蠕動廝打著的人體之下。
阿青“唰”地抽出刀子,幾個意大利人也紛紛拔劍,簇擁在最後一匹馬周圍——馬上馱著我們的大部分幹糧。
蔡貓蔡狗聲:“別,別動刀子。”“也別給糧食。”“他們已經餓得半死了,傷不得人,可也消化不得什麼東西了。”
我們白白嚇得半死,這些餓得半死的人對我們這些有糧食的人似乎保持著一種“尊敬”,並沒有靠近我們。
走出饑民們“聚居”的草地,我剛要鬆一口氣,突然心念一動,回頭張望,看到一部分饑民正遠遠地跟著我們走。
阿青緊張地盯著我:“他們在跟著我們,是不是?”她的額頭滲著冷汗,顯然怕得不敢回頭看。
我苦笑著點點頭:“快走,騎馬的慢點,步行的人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