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被半夜的一陣低沉的滾雷般悶響驚醒的。
睜開眼,我看了看表已是淩晨兩點十三分了。窗外狂風大作、暴雨傾盆、雷鳴電閃。
我怎麼打盹了呢?我嚇了個激靈,值班時間打盹是件了不得的事情。我們七零三研究所是國家最高保衛級別的單位,要是被領導抓到了我是要挨處分的。
我先是大罵跟自己一塊值班的小謝說我迷糊了你怎麼不叫醒我呢,小謝說他剛才正忙著看暴雨中的各個監視器,沒注意我。不等他說完我又慌慌張張地問剛才那一聲巨大的悶響是不是雷聲。
要知道在我們這個單位做保衛工作的責任是非常重大的,重大到外人難以想象。我每天都在祈禱不要在我值班的時候出什麼事。單位裏有句流傳在大家口頭的格言叫做:“咱們單位如果壞了個電燈泡,其嚴重程度相當於普通單位的發電機爆炸;咱們單位如果有塊窗戶玻璃破了,其嚴重程度相當於普通單位的樓板坍塌;咱們單位如果打死一隻蚊子不盡快處理讓領導見到了血的話,其嚴重程度相當於普通單位出了謀殺案。”不是這個單位的人可能不理解,覺得這說法也太誇張了吧,但在我們單位裏的保衛幹事們心裏,就覺得不是危言聳聽。
小謝還沒來得及回答呢,電話響了,是保衛部王部長打來的:“小關,剛才什麼聲音啊?是不是雷聲?”天呐!我記得剛才部長大人您不是睡了嗎?我親眼看見您那窗口的燈滅了啊!一個雷沒響完就打電話來了,你鐵人啊你?
我有些緊張地對著電話說不知道,我正查呢。王部長說:“你現在叫小謝馬上到四處看看。今晚雷雨很大,小心點,別馬虎,有什麼情況趕緊通知我。另外,我十分鍾前看見七樓的大實驗室還亮著大燈,現在滅了。是怎麼回事你現在立刻給我上去看看,別他媽的是電路壞了。還有,你上去以後立即通知七樓的:這麼大的雷電叫他們不管什麼試驗都給我先停下來,出了問題我們保衛部負不起責!”
我說好我立刻去看看。
放下電話我心裏直嘀咕:好家夥!實驗大樓裏的人都是國寶級的科學家啊!咱們隻是個保衛部,聽王部長那口氣,趕上部隊首長給全軍各部下命令似的了。
順便說一句,這個說話帶著火藥味兒的王部長王娟是公安部派下來的一名女士。三十多歲,人長得非常漂亮,留著神氣的短發,精明幹練,作風潑辣,令人敬畏。聽說還一直單身。我們私底下都悄悄說,這樣的悍女估計施瓦辛格都未必能搞定!
放下電話我看了看值班室裏各處警報器的信號燈,除了七樓外都是顯示正常的綠色。七樓的信號燈既不顯示緊急情況的紅色,也不顯示可能有未判明情況的黃色,而是像壞了一樣的完全不亮。我心說別他媽的真的出事!
我趕緊打電話上七樓,但話筒裏也沒有任何聲音。我叫小謝在值班室盯著,自己一邊帶上警棍往外走,一邊用對講機向王部長彙報說:“好像電路真的出問題了,電話都不通。我上去看看,可能是剛才那個雷打的。不過我們這裏的避雷設施非常好啊,出問題的可能性幾乎沒有啊。”
王部長說:“幾乎沒有可能就是還有可能!那層樓的設備造價抵得上一個中等發達國家一年的國民生產總值!絕不容許出半點差錯。你給我先上去看看,我現在就通知維修部趕緊派人來檢查。我馬上就到,保持聯係!”
我回答了聲“是”就趕緊跑步穿過燈光明亮的大廳,走進左側的電梯間裏按電梯按鈕,誰知按了半天沒反應。我心想壞了,真的出事了!我急忙一口氣從樓梯間跑上了七樓。沒到七樓就聞到了一股怪異混雜的焦臭味,到了七樓樓梯口,那味道更濃烈,嗆得人難以呼吸。這棟樓的每一層即使沒人值班都是燈火通明的,現在唯有七樓一片黑暗。陣陣濃煙在安靜的廳房間飄來蕩去,窗外的閃電不時撕裂黑暗,樓房內的景物便不時突然略帶藍色地顯現在眼前,透出幾分詭異。
我急忙用袖子遮住口鼻退到一邊,拿出對講機叫道:“特級警報!特級警報!七樓出大事了,重複一遍,七樓出大事了!目前情況不明,我還在探查中,小謝趕緊拉響警報!”說完我就護住口鼻走出了樓梯口。此時,刺耳的警鈴聲已經響遍了所裏的每一個角落。
“有人嗎?”我打著強光手電大聲叫著,但沒人回應。樓層裏除了一間大實驗室還有許多小實驗室,我用能打開所有房間的特種電子鑰匙——我們保衛部才特配了三把——打開大實驗室的厚重金屬門,走了進去。猛惡的煙霧和怪味迎麵撲來,室內滿地淩亂地散落了許多紙張和小件物品。我小心翼翼地避開到處都是已經移了位的辦公設備、各種儀器和散落一地的雜物,再次大叫:“有人嗎?”接著我的手電就照到了靠牆一個角落裏的一張因驚恐而呆滯的臉上。
“李工?”我滿腹狐疑地看著他,他也大張了嘴巴轉過頭來看著我。
李工是李高級工程師的簡稱,他名叫李宿,今年四十六歲,比我大了二十歲,是享受國務院特種津貼的專家,我們中科院七零叁研究所的骨幹研究員,在國際上享有盛名的科學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