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如此。我們保留的企業雖然重要,但與能給他們帶來的無限好處的那些龐大的官企相比,孰輕孰重那些大佬們應該分辨得出來的。而且我相信這些人的心中也並不是完全沒有忠君愛國之心,隻不過是被眼前龐大的利益蒙住了眼睛而已。”杜遠點點頭說道。
皇帝突然展顏一笑:“用利益的繩索把自己和其它人牢牢地綁在一起,這倒是你們慣用的手法。”
似乎是完全沒有聽出皇帝話裏的諷刺意味,杜遠的回答依然是認真得很:“不錯。我一直認為,崇高的理想不能當飯吃。實實在在的利益才能夠激發別人的動力。我們並不是身處在風起雲湧的大時代,人們的血性早已被白花花的銀子和安逸的生活所磨平。所以我隻能用利益來刺激他們,讓他們明白他們現在的好日子與朝庭改革開放的政策分不開。”
“你的意思是要與此作為交換,讓他們擁護改革是麼?”皇帝銳利地目光掃了杜遠一眼,隨即搖頭苦笑了起來:“我雖然是一個封建王朝的皇帝,看上去是一個富有四海而且至尊無上的存在,一聲令下便能讓百萬人頭落地,可現在卻必須低聲下氣地與那些貪官們做交易。明知他們大把大把地挖社會主義的牆角,薅社會主義的羊毛,可卻不能把他們治罪,反而要送錢給他們。看起來我這個皇帝做的太失敗了。”
皇帝小小地幽了自己一默,杜遠緊跟而上大大地拍了一個響亮的馬屁。他踏前一步,笑嘻嘻地說道:“我聽說唯有那些昏君才能夠為所欲為,而有作為的明君才能夠節製住自己喜惡。能忍人所不能忍之氣,才能成人所不能成之事。”
皇帝愣了一下,哈哈大笑了起來,房間裏壓抑的氣氛為之一鬆。
其實皇帝也知道,官企現在成了這樣一副爛攤子,各方麵的原因有很多。縱然官員的貪腐是其中最重要的一個因素,但官企員工們自恃捧的是鐵飯碗,往往出工不了力也是使得官企生產效率極其低下的重要一個原因所在。
或許換上一個清廉又能幹,而且不計個人得失的能幹官員可以整頓盤活一家官企,但天下官企成千上萬,又去哪裏找這麼多忠心國事的人才呢?
也隻有將官企轉賣給私人,那些私人企業主為了自己的利潤,必定不能容忍官企員工的那種懶散態度,肯定會大力整頓。而官企員工為了自己的飯碗,才能一改舊貌。而這樣一來,朝庭不僅不再需要每年往官企裏頭貼銀子,還能從稅收上撈到許多好處。
隻是雖然明知這是件利國利民的好事,但是一想到要放過那些貪腐官員,心中卻仍是有點不舒服。
卓非凡見皇帝雖是滿麵笑容,但眼裏仍有鬱結之色,於是又說道:“其實皇上你也不用太著急了,縱然是到了幾百年後吏治最清明的國家,依然不能完全宣稱自己國內絕無貪汙受賄的官員,隻是有多有少而已。整頓官場其實最重要的是改變整個社會的風俗習慣,讓老百姓不再唯唯喏喏,真正將官員視為自己的公仆。還得讓當官的改變心態,不再將做官當作撈錢的途徑。最主要是建立一個暢通的信息傳達通道,使全社會都來監督官員的一言一行。縱然是到了後世,要做到初步的民主和法治沒有幾十年的時間也是不行的。在生產力落後,信息傳遞條件這麼差勁的今天,至少需要好幾代人的努力才行。”
“是啊是啊。”杜遠也勸解道:“其實你急也沒用。想要清明吏治,咱們現在也最多能埋下個種子而已。同誌哥,後代需要努力的事你都幹完了,你讓他們幹什麼去?反正人死一閉眼,啥都不知道了,管那麼多幹什麼。咱們也隻能做好自己份內的事了,至於以後會怎麼樣,誰說得清楚呢?當初的日不落帝國後來不是還得跟人家當小弟混飯吃麼?”
皇帝搖頭苦笑,對於杜遠說話口無忌憚他算是領教了一把。但偏偏杜遠說得卻都是實話,讓他一句也反駁不得。
突然皇帝眼珠子一轉,問了杜遠一句:“你知道是從官企中源源不斷流失的銀子最後大部分都落在誰的手上?他們又是拿去做什麼的?”
“當然知道。”杜遠坦然回答:“這些錢一小部分被各級官吏層層貪墨,而大部分在最後都落到了你幾個兒子的手上。他們用你的錢收買官員,畜養死士,最終還不是為了你的皇位麼?若不是有他們在後麵支持著,那些為了在皇位之爭中下注投資的官員們賣力奔走,又有誰有這麼大的膽子、這麼大的胃口吞沒皇上一手建立的官企的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