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睛一眯,迸出一道寒光。一字一句緩緩地開口說道:“區區五萬兩銀子咱們錦衣衛還不放在眼裏,兩位請稍待兩天,兩天之後,我自會將銀票奉上。”
杜遠聞言一愣,這才正眼看了中年男子一眼,隻見他鼻如懸膽,目似點漆,頜下留著三絡長須,舉止之間自有一番風度威儀,可以想見年輕時也是一位美男子。
杜遠遲疑了一下,試探地問道:“請問,您是……”
李若冰傲然說道:“這位大人便是咱們錦衣衛的指揮使、天下第一名捕――無情劍李洪山李大人。”
杜遠和卓非凡一聽,肅然起敬,趕忙又是端茶又是遞水忙了個不亦樂乎。李洪山這才覺得有了點麵子,臉上神色稍稍地好看了些。
杜遠搓著雙手,十分不好意思的樣子:“真是對不住了李大人,方才我不知道是您老人家在此,言語之間多多冒犯了大人,請大人恕罪。”
李洪山大度地一擺手,說道:“算了算了,不知者不為罪,我也就不怪罪你們了。”
杜遠紅著臉,怯生生地又說道:“李大人言出如山言出必行一言九鼎,這點咱們是相信的,不過現在是法治社會,您看,您看是不是打一張欠條更合適些。”
李洪山大怒,拂袖而起,頭也不回地轉身而出。
他今天來,本來是想好好觀察一下這兩個小公差,為下步行動做些打算。可此時真是被他們倆氣得七竅生煙,再不想見到這兩張臉。
卓非凡卻在後頭拉著他的衣襟不放他走:“李大人、李大人,林叔他脾氣急,說話不是那麼中聽,您多多原諒……對了,咱們去杭州出差的車費食宿費誰給報了呀?”
李洪山一聽卓非凡這話,身形一晃,差點就栽了個跟鬥。轉過頭用冒著火花的眼神死死盯了卓非凡一下,強抑下的怒氣讓他的聲音都有些變了:“這事你跟若冰商量,咱們錦衣衛中人,吐口唾沫就是個釘,有多少我們報銷多少。”說完把袖子從卓非凡手中奪下,大步流星地走了。
卓非凡看李洪山走得遠了,這才轉頭對李若冰說道:“李洪山真的會出錢麼?”
李若冰笑顏如花:“本來錦衣衛今年的預算被東廠分了一大半走,所以很可能會扣了你們的賞金。不過這李大人生平最看中錦衣衛的榮譽,最恨的便是有人在他麵前說錦衣衛比不上東廠。你們這麼一擠兌,李大人為了撐麵子,便是不想給錢也得給了。”
杜遠笑著拍拍李若冰的臉頰,問道:“看你笑得那麼開心,除了賞金,你準備給我們報銷多少差旅費呀?”
李若冰笑嘻嘻地拿出一張單子,遞給了杜遠。杜遠抬手接過,略瞟了一眼結尾的數字,驚叫道:“光食宿加差旅費一共要一萬兩千兩,你這是怎麼算出來的,就算住皇宮吃龍肉也不用這麼多錢啊。”
李若冰眨吧眨吧眼睛,理直氣壯地道:“怎麼不要這麼多錢,你們當晚入宿悅來客棧,三更時悅來客棧起火,淩晨時才撲滅。一共有二十七間房屋被燒毀。經查是你們引起的火災,你們當然得賠錢嘍,這筆錢當然得報銷嘍。”
以杜遠死要錢的性子,聽到李若冰這樣說亦不禁麵上帶了三分朱砂之色,有些遲遲疑疑地道:“若是上邊查起來怎麼辦?若是悅來客棧的老板知道了真的找來要錢怎麼辦?咱們還是隨便報銷個千把兩的就算了。”
李若冰抿嘴一笑,得意洋洋地道:“在咱們眼裏這一萬多兩銀子是大錢,可在李大人眼裏也不過大筆一揮便能報銷了而已。至於悅來客棧嘛,那裏按原先的計劃是抓捕王胡子的地點,為免誤傷無辜我早已用公費出錢買了下來。所以那的老板現在便是我了。”
杜遠和卓非凡盡皆啞然,過了好半晌卓非凡才佩服地拱拱手說道:“李大姐你可真是能賺錢哪。”
李若冰蹦蹦跳跳地來到杜遠身邊,摟著杜遠的手臂,頭靠在杜遠的肩膀上,無限溫柔地做小女人狀:“人家馬上就要嫁人了嘛,以後買房子生小孩得用錢吧,還有小孩長大一點還得送他上學,再長大一點還得送他進京趕考,再再長大一點還得替他娶媳婦,這哪樣不要錢。不趁現在有機會多攢點錢,以後怎麼辦啊。”
杜遠的嘴簡直就要合不攏了,想想自己下半輩子便要這麼過下去,不由得打了一個寒噤。忙轉換話題問道:“這件案子不是已經快破了嗎?隻要王胡子招了供,劉坤和林瑞民謊報軍功,屠殺百姓的罪行便會敗露。李洪山這時候還來蘇州幹什麼?”
李若冰無限慵懶地掛在杜遠的脖子上,眼睛都沒有睜開:“也許是來搶功勞的吧。反正我馬上要辭職嫁人了,這功勞便讓給他也沒什麼的。”
杜遠和卓非凡卻對望一眼,兩人的眼睛裏都帶上了一層憂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