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了,政委,你放心吧,保證完成任務!”
“好!你去吧!我等你的好消息!”
“……政委,保重!”
“你也是”
望著熙宏座車遠去的影子,傅成久久的凝視著,一動不動,良久,才轉身把一直肅立一旁的薑野叫了過來。
“薑野,你立刻返回你的崗位,把七號車留給我,配一個班,這副千斤重擔就交給你們了!隨時保持聯絡”
“政委!我看還是我留下來吧,咱們團不能沒有你呀,我對那個愣頭青實在沒辦法放心”
“我們已經沒有太多時間了,這支光榮的隊伍,太需要一個能夠冷靜的洞察大局,果斷的處理一切事務的年青軍官,為了更多的戰士能夠活下去,回家,我們很有可能必須得犧牲到另一部份人,現在,我,隻能賭上一賭了”傅成頓了一頓,轉過頭去,看了看被戰火映紅的夜空,自言自語般喃喃道:“歐洲的夏天,來得也太早了”
1940年6月3日淩晨,紅箭全團全編製一千八百七十三人,缺團長範大同、政委傅成及狙擊手三名、少尉軍醫一名、少尉軍官兩名,士兵三名,餘一千八百六十一人,分乘英國皇家海軍驅逐艦哈範特號及七十八輛裝甲運輸車,於兩點四十七分全部下水,在代理參謀長熙宏及副團長的成鵬的帶領下,浩浩蕩蕩的開始了一場史無前例的撤退。
和英法聯軍選擇的撤退路線不同,從敦刻爾克撤往英國本土的航線不過三條,航程最短的Z航線,處於德軍大炮及陸基空軍的攻擊範圍內,雖然通過這條路線僅需要兩個半小時,卻也是最最危險的一條線路,第二條較短的X航線,卻被英國的布雷區全部封鎖,馬上排除也是肯定來不及了,第三條Y航線,整個航程長達6小時,需要繞過布雷區,這是英國人的唯一選擇,然後,對於紅箭來說,卻並不是,兩棲裝甲運輸車體積小,吃水線較深,且防空火力較強,強行通過Z航線安全抵達英國本土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然而,對於嚴重超載的哈範特號來說,Z路線無疑是找死,X路線也不可能,唯一的Y路線航程又長達6小時,意味著他們將麵臨著德軍轟炸機的空中威脅,出發前,紅箭參謀部便製定出了撤退計劃,要求哈範特號與紅箭大部隊共同從Z路線撤退,由紅箭提供空中掩護,然而,對於英國人而言,他們卻是無論如何也冒不起這個險的,在之前的撤退行動中,英國皇家海軍已經損失了數量相當可觀的水麵艦艇,而這些艦艇卻是將來阻擋德軍對英國本土攻勢的最後一道防線,英國人無論如何也不願意拿這些寶貝去冒險,所以,最後的決定是哈範特仍舊沿Y航線返回,紅箭主力由Z航線返回,這是一個讓傅成及熙宏、成鵬等人都感到十分惱火和無奈的一個結局,但,就算如此,他們又能怎麼樣?難不成還要跟英國人打上一架?所以,最後在他們的極力要求下,冒著燃油耗盡飄泊海上的風險,由紅箭派出三營為哈範特號提供空中掩護,由熙宏指揮,而一營、二營則由成鵬指揮按原計劃走Z路線撤退。
今天是整個發電機行動的最後一天,在獲得新的油料補給後,德軍裝甲部隊重新投入到了對敦刻爾克的攻勢中,英法聯軍在歐洲大陸的最後日子已經近在峙尺了,連續幾天在撤退中擔任著最佳掩護的低氣壓雲層終於被跚跚來遲的季候風吹散了,上詃月將整個海峽照得亮如白晝,對於德國空軍來說,這無疑是最後一次打擊英國遠征軍的機會了,對於遠在柏林的德國空軍元帥戈林來說,也是最後一次挽回麵子的機會,他無法容忍帝國空軍的無所作為,而把所有的戰功都記給地麵裝甲部隊,在他的咆哮與嘶吼聲中,德國空軍南部的七個航空團的兵力再次撲向了已經滿目蒼痍敦刻爾克港。
“全體車長注意,全體車長注意,我是代理參謀長熙宏,我命令從現在開始,全部車長出艙觀察,密切注意空中,嚴防德軍空襲,火控員進行一級警戒狀態!”
“74號車收到,明白……56號車收到,明白”
“薑營長請注意,請注意協調各車位置,保持火力密度……薑營長?薑營長?”
通話器裏沒有人回答,但卻清清楚楚的傳來一聲嗤笑,很快,薑營長那雄渾有力的聲音傳了過來:“我知道,這些事情不用你來教我,管好你自己的事情吧!”
聞言,熙宏突然由心而起一股無名怒火,卻又無處發泄,隻好硬生生的壓了下去,他沒有再說什麼,隻是輕輕的取下頭上的耳機,長長的呼出一口濁氣,然後又迅速的戴上,車內與他一同來到三營的幾個參謀也是漲紅著臉看著他,似乎想說點什麼,卻又欲言又止,熙宏向他們無奈的苦笑了一下,從裝備箱中取出一副防水護目鏡,咣鐺一聲打開了艙蓋,一股鹹澀的海風凶猛的撲了進來,夾帶著水花落進了車艙,熙宏慢慢的將頭探了了出去,在他的四周,由二十四輛裝甲運輸車正慢慢的圍繞著龐大而笨重的哈範特號展開機動,組成了一個密不透風的防空網,雖然對薑野的態度感到極為不平,熙宏卻也對薑野那嫻熟的指揮技巧與三營將士之間那默契的配合自歎不如。
“一連注意,向驅逐艦右側機動,注意你們的兩點方向,由你們擔任火力壓製,不要吝惜子彈,讓德國鬼子嚐嚐咱們高機的味道”
隨時薑野不斷的下令,各車與驅逐艦之間的位置不斷的發生著變化,本來如果由78輛車組成的防空網是無懈可擊的,但英國人的謹慎與固執卻讓紅箭不得不采用這樣危險的分兵方案,雖然通過薑野的指揮,很大程度上彌補了防空火力的不足,但在防空密度上的缺陷卻是怎麼樣也彌補不了的,熙宏隻能心中暗暗祈禱,不要在這六小時的航程中遇到德國人的飛機。
淩晨四點鍾,盟軍最後一批從敦刻爾克撤退的船隊追上了哈範特號,此時,天氣轉晴已經一個多鍾頭了,在月光下的哈範特號無所遁形,萬幸的是,德國空軍似乎並沒有發現這支速度比蝸牛還慢的龐大目標,倒是英國皇家空軍的飛行編隊幾次越過船隊上空,趕去支援也許還在堅持抵抗的掩護部隊。
漸漸的,後麵的撤退船隊慢慢的接近了哈範特號,月光輕柔的撒下來,雖然可見度並不高,卻也可以讓熙宏仔細的觀察這支最後的艦隊,令熙宏膛目結舌的是,這支最後的撤退船隊的竟然沒有一艘戰艦護航,唯一的火力來自領頭那一艘濃煙滾滾的武裝商船甲板上的一門陸軍野戰炮,熙宏很懷疑,這麼一門陸軍炮加上操炮的陸軍炮手,在這起伏顛簸的海上,能否在那有限的彈藥消耗前擊中1000碼外蹣跚而行的哈範特號都很難說。這艘武裝商船的後麵,倒是一番尉為壯觀的景象,百多艘英吉利海峽上最常見的漁船和單桅帆船雜亂無章的跟在商船吃力的前進,眼力不錯的熙宏甚至還發現了一艘私人郵艇,豪華的裝飾與滿船疲憊的敗軍令人心中形成了一幕令人心中一震的感情。
很快,這支殘破的船隊已經開始與哈範特號及其周圍的裝甲車平行前進了,天色也開始轉亮,紅箭的將士甚至可以清晰的看到漁船上遙望法國海岸、表情木然的法軍士兵,以及穿著染著血汙的白大褂,異常忙碌的英國護士,這應該是最後一批撤出敦刻爾克防線的部隊了,在他們的身後,近7萬法國部隊被德國陸軍的裝甲洪流永遠的離在了海岸邊。就這樣一支船隊,熙宏可以想象得到,他們是怎樣浴血突破德國人的大炮、岸基空軍以及各類水麵艦艇的圍追堵截,空中的戰機在嘶吼,斯圖卡帶著獨特嘯音俯衝投彈,隻剩下輕武器的守軍絕望的反擊,傷兵們,懷抱著手雷滾到接近防線的4號坦克的履帶下拉響了引線。整個歐洲,都在德國人的鐵碲下絕望的顫抖。
團長!對,不知道團長和政委他們撤出來沒有,熙宏很痛苦而且不情願的想到了這問題,他很後悔,為什麼自己不堅持留下來,他覺得自己像一個逃兵一樣,放棄了戰友,放棄了自己應該承擔的責任。
曆史,也許根本不會因為他們這群人的出現而改變,而是將他們,變成了一顆穿過曆史洪流的棋子罷了。真能堅持到回家的那一刻麼?熙宏根本不敢去想,家,對他們來說,甚至沒有距離一說,因為他們的家,還沒有存在過。
當這支最後的撤退艦隊慢慢的接近哈範特號並準備超越時,熙宏瞠目結舌的看清了這些船隻的輪廓,這是怎樣一支“艦隊”呀,他們甚至沒有一艘護航艦,最大的船不過是領頭的一艘武裝商船,火力還弱得可以,隻在甲板上看到一座小口徑的陸地野戰炮,估計操炮的也是陸軍的炮手,熙宏估摸著,在這顛簸的海上,這些炮手們能不能打中1000碼內的蹣跚而行的哈範特號都成問題,再看看其他的運輸船,大部份是在英吉利海峽最常見的漁撈船,載滿了疲憊的法軍士兵,好多人身上都纏滿了了沾著血染的繃帶,看得出來,他們經過了最後的血戰,在千鈞萬發之際才趕上了最後的撤退艦隊,而他們的身後,還有近7萬法國部隊,被德國陸軍的鋼鐵洪流永遠的留在了敦刻爾克。
漁船上的法國士兵們也注意到了這支奇特的船隊,有行動能力的士兵們紛紛站了起來,用摻雜著驚訝、羨慕與痛苦的表情打量著這支唯一保留著重武器的“船隊”,剛剛從浴血戰場上撤退下來的他們,同樣也敏銳的感受到二十六輛兩棲裝甲車在不斷的機動中所產生的那種無形殺氣與震撼,還有那高昂的士氣。如果……盟軍當中有一半這樣的部隊,法國就不會亡國了吧,每個法軍士兵心中,都產生這樣一種奇特的感受。
但是現在,法國,已經淪陷了。
“全體車長、以及駐哈範特號成員注意,我是二號,我命令,全體向英勇的法國部隊致以最崇高的敬意”
耳機裏清晰薑營長的聲音,打斷了熙宏的思緒,哈範特號上的紅箭部隊戰士有序的分出了一半人筆直的站在了右舷,車長們也將視線轉向了正超越他們陣地的法國撤退船隊。
“敬禮!”薑野雄渾有力的聲音再次越過艦隊上空,傳入每個人耳中,所有人,毫不猶豫舉起右手,向疲憊的法國戰士致以軍禮及最中國軍人最崇高的敬意。
空氣似乎有些遲滯了,上一刻法國戰士們的表情凝固在了臉上,整艘驅逐艦上的軍容整齊的中國軍人,二十多艘裝甲車的車長,一支跟他們同樣浴血奮戰卻軍力旺盛的部隊,向他們這群敗軍之將,亡國之民致禮!心中有些酸楚,有更多自豪,眼眶中,淚光在閃動,一位半躺在甲板上的法國傷兵,輕輕的抬起了他纏滿繃帶的右手……整艘,不,是整個船隊的法國士兵,一起舉起右手,向來自東方的英雄回禮!
不知道是誰,輕輕的哼起了馬賽曲的旋律,另一個人唱起了歌詞,又有人加入進來,很快的,所有的法國士兵加入了進來。
前進,前進,祖國的兒郎
那光榮的時刻已來臨
專製暴政在壓迫著我們
我們祖國鮮血遍地
你可知道那凶狠的敵兵到處在殘殺人民!
他們從你的懷抱裏殺死你的妻子和兒女
公民們
武裝起來!
公民們
投入戰鬥!
前進,前進,萬眾一心
把敵人消滅淨!
“嗚——”哈範特號上的防空警報聲淒厲的劃破了海峽的夜空,此時,晨曦的第一縷陽光剛剛冒出地平線,而兩支撤退船隊相距不還不到500米,正一前一後通過撤退路線中最危險的一條水道。右舷三點鍾方向的天空,德國空軍戰鬥群在早晨的陽光中顯得如此的清晰。
“他們想要幹什麼!”熙宏發現剛剛還全速通過的法軍撤退船隊忽然放慢了速度,忍不住叫了起來,現在兩支船隊又在迅速的拉近距離。
“他們火力不足,應該是想借我們的火力掩護一下,全體注意,我是2號,1連向右側機動1公裏,組成第一道防線,二連注意,給他們騰出地方”
“2號,2號,收回命令,我們的火力不足以保護這麼龐大的船隊,”看著一連迅速的散開隊形,給速度慢下來的法軍船隊讓開了一個近300米寬的空間,熙宏清楚的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從數量上看,正在接近的德國空軍有近200架之多,很明顯是衝著這兩支最後的艦隊而來,這意味著,每一輛裝甲車要獨力對付10架左右的敵機,而這200架敵機當中,就算3分之一是斯圖卡俯衝轟炸機就足夠把這兩支船隊全部送入大西洋的海底喂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