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寒出生的時候,陳寒他爺爺專門回老家找先生為孫子批過命,先生當時的意思是說,這孩子命中主火,有利於運勢通達但火氣過旺,恐對健康大不利。
陳爺爺也是從戰爭年代過來的人,雖然破過四舊,大革命時也作為保皇派跪過釘板。可說到底了,老爺子畢竟屬於舊時代的人,對於祖宗命理之說深信不疑,所以聽取了先生的意思,給孫子取了個單名“寒”字,期望可以壓住火氣,使孫子身體健康,福祿綿長。
陳家的跟腳原本在農村,當年抗日戰爭剛打完,國共之間又起紛爭,人道離亂,山河破碎,身處四戰之地,民不聊生,老家呆不下去了,陳爺爺隻好帶著陳奶奶逃到春申,不然絕對逃不過一個被抓壯丁,戰死疆場的命運。
在大魔都春申無依無靠艱苦求存的日子陳寒沒有經曆過,從他有記憶起,他就已經生活在一間公房內,七十多平米的公房不算寬敞,不過算上他父母一家三口住著倒也溫馨,所以他是幸運的。
按理說命中主火應該是活潑好動的性子,可自從三歲以後,陳寒的性子就徹底轉變了過來,沒有一般小孩的哭喊取鬧,更多的時候隻是沉默,睜大著一雙眼睛,默默的看著大人們,默默的看著窗外的陽光燦爛,風雨雷電。
小陳寒從有獨立意識起就總是感到很難過,不是因為他想起什麼事而難過,而是他內心深處總是泛起陣陣的羞愧糾葛乃至於一片茫然。夜深人靜時,每當他躺在床上瞪著頭頂的天花板,腦中就會漸漸的一片黑暗,陷入一種他即將被吞噬消失的恐怖錯覺之中。
這種每晚都會來臨的幻境讓陳寒越發沉默,直到小陳寒在一部名為《天地大衝撞》的電影中看到滔天的海嘯席卷而來,將兩個岸邊的大人一下卷走時,他終於明白了,那每晚的的恐怖錯覺,和這電影的鏡頭給人帶來的感覺竟然是這麼相似,而這就是時常可以在大人口中聽到的死亡。
正常人每晚飽受這種精神打擊,按理應該是瘋掉了,值得慶幸的是,恰好陳寒那時心智並沒有長成,不明白生死的涵義,而當他明白什麼是生死時,他對瀕死的感覺卻早已麻木。所以說,陳寒依舊是幸運的。
陳爸陳媽都是好人,陳爸在廠裏做車間主任主抓生產,陳媽在單位管理真空車間也算是高級藍領,所以陳家生活算的上小康。加之陳爸陳媽對陳寒的寵溺,這仍然是陳寒的幸運。
可以說,有房,沒死,有對好父母,這是陳寒人生初始的三大幸運。如果說沒有什麼意外發生的話,他的人生也許會平淡一些,但的確可以安安定定的生活下去。
然而,沒有波折的人生就談不上命運這兩個字。陳爸一個本意是為了鍛煉孩子堅韌性格的決定卻將自家兒子的生活推上了命運的高度。原本平淡生活中的一個小小的決定竟帶來了將來千差萬別的不同人生際遇。
原來陳爸早年參過軍,雖然在和平年代沒有立下什麼戰功為老陳家光宗耀祖,蔭妻庇子,不過陳爸卻有些老戰友時常聯係著。其中有一位在春申開了一家武館,也不教授什麼高深東西,就是讓一般的小孩付點錢,學些基本的拳腳防身,連套路都很少學,除了打磨打磨筋骨,比正常人多點對打意識外,並沒什麼特殊。
陳爸有他自己的想法,他覺得陳寒從小沉默寡言,性格上存在一些缺陷,怕他將來在外吃虧,所以動了心思,將年僅八歲的小陳寒送到了戰友的武館去鍛煉一下。不求他將來能夠橫行霸道,但也希望不要成為手無縛雞之力的人。
顯然在前者上陳爸暫時不需要擔心,因為陳寒的確不是橫行霸道的性子。但在後一點上,小孩子的表現遠遠超出了大人的預期。
小陳寒和一般的孩子不同,別的孩子沒有長性,吃不起這種苦,總是練了一兩月就放棄。他卻生性堅忍,隻是聽著教練指揮,年複一年的踢腿打拳,而且在教練眼中,他和一般孩子最大的不同在於,這孩子打出的拳,踢出的腿都含有一種氣勢,一種好像要將人打生打死的氣勢。
別人家的孩子說到底隻是對著空氣虛踢,或是對著靶子踢上倆下。這老戰友的孩子卻不同,即使是對著空氣虛踢,他也能給人拳拳到肉的錯覺。這種錯覺讓教練皺眉不已,因為從中可以看出陳寒的心性卻是太過狠辣了。
他有心不教,怕將來惹出是非,卻礙於老戰友的麵子不好回絕。加上這孩子生來有一把好筋骨,雖然不甚粗壯,卻很是結實,性格又和一般孩子不同,即使赤腳在水泥地上打拳打到腳底一片糜爛也不退縮,硬是在腳底磨出一層又一層的老繭。這種性格不算稀有,但也屬少見,所以他決定,連帶做人的道理也要一塊交給陳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