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前。這是一個秋季的下午,一個女孩子獨自走在華人區的第一個巷口。
從遠看這是一個破舊且肮髒的巷子,狹長深遠。女孩走在道路中間,書包的櫻花粉與周圍的灰暗形成鮮明對比,猶如黑暗中的一顆明星。然而你會覺得如此單薄的顏色太脆弱,仿佛時時刻刻會被黑暗吞噬。這時看到她烏黑的中長發垂肩散落遮住了粉色肩帶。極強的融入感就從她身上不黑不白的米灰色毛衣開始過渡。
永遠無法清理幹淨的道路兩旁堆積著陳舊廢棄的家具,半中半西式的樓房不及五層,抬頭是家家戶戶窗外伸出的晾衣杆襯映藍天白雲,深邃卻遙不可及。下一個樓道裏就是女孩的家。但這時她身後跟隨的一個男孩加快了腳步,嘴裏叫著“伊芙伊芙”,拉住了那個粉色的書包。
當女孩回頭憤怒地瞪他時,他滿臉通紅地說道:”對不起伊芙,我不是故意跟著你的,我沒那個意思。我隻是想問,或許,你想和我一起寫作業嗎?”
那個男孩有著淺棕色的頭發與深藍色的瞳孔,兩頰的緋紅在白色的皮膚下異常明顯。女孩隻記得他是八年級英語課的同班同學。”為什麼“這個簡單的僅有三個字母的單詞從她紅色的嘴唇輕輕吐出,發音標準。
“我想,一起做作業比較好。我們可以討論。”他的個子比女孩略高,短暫的停頓或許是在思考如何表達,畢竟他已經到知道東西方文化差異的年齡了,於是小心翼翼地對待眼前這個膚色偏黃,身子嬌小的中國女生。“如果你想的話,”他又著急說,“不,我是想說,我真的很想和你一起學習。”
那個叫伊芙的女生逃避了他的眼睛,失落地望著地麵咬緊了嘴唇。她害怕說話,害怕自己理解的意思與男孩表達的不一樣,害怕說出任何一個帶有口音的單詞。
“別怕,”男孩說,“如果你不想說話就什麼也不用說。”
伊芙不確定地抬頭看著他。男孩笑了,露出潔白整齊的牙齒,”你同意了,你的心裏一定同意了。以後放學後在學校的圖書館好嗎?我會等你的。明天見!“
伊芙低頭淺淺一笑,立刻轉身進了走道。
她是笑著跑上樓梯的。急切地開門跑進臥室對一個三十來歲的女人說:“媽媽,今天有個同學約我一起寫作業。以後我會晚點回家哦。”
那個麵色憔悴身著絲綢睡衣的女人正坐在窗前看書。右手邊的小桌上擺著一個精致的高腳杯,裏麵液體在陽光的照耀下晶瑩剔透。這幅景象日如一日,隻是窗外的色彩時而陰沉時而明亮。但是這件臥室的方位極好,正朝著一個商業街道,至少視野寬闊。
女人微弱的聲音與她瘦弱的身子極為符合。她將手中已舊得發黃的《紅樓夢》放下,問坐在床沿的女孩:“誰啊?”
“英語班的同學。本地人。“女孩帶著笑意輕聲說,”一個男生。”
女人聽後眉頭緊蹙默默地抿了一口酒,半晌說道:“他是覺得你的英語成績不好,想幫你而已。想跟他學習就學吧。要回家吃晚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