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犯禁,將會……。”
“將會生子九世為奴,生女九世為娼,自身永墮不赦地獄,曆代祖先亦轉生為畜,累世不得翻身,對吧?”
“我……。”
“當然了,現在科學倡明,前生後世之說純屬無稽之談……。”
“胡說!”
亡意怒喝一聲。
世家子弟與尋常人不同,他們往往都生活在另一種世界觀中,他們有自己的信仰,鬼神、前生轉世這些東西,在某些世家子弟中,是他們信仰中不可動搖的一部分,而且,也許這些東西真存在於他們的世界中,一個普通人無法觸及的世界。
像亡意這樣的四方家宗族長老,對誓言等東西的重視程度是高於性命的。
所以,即便是在瘋狂之中,聽到了自己曾經立下的誓言,仍能讓他清醒過來。
“既然遵守自己的誓言,為什麼還要抓著她不放?”
方姨仍然是淡淡的語調。
昆達雖然重傷在身,卻仍然關注著眼前的這一切,並且從心底感到一種顫栗。
都說言可殺人,以前他還不相信,現在,他可親眼見識到了。
方姨一字一句,平平淡淡的緊逼下來,仿佛是一個善於追蹤的獵手,將一隻野獸逼入了絕境之中,亡意的每一個反應,每一條出路,都被她料準封死。
她隻說了幾句話啊,卻比阿刃那愣小子眼睛紅脖子粗的傻站那裏強百倍。
想到這,昆達心底生出一絲疑惑,以往阿刃這小子詭計多端油滑的令人驚訝,今天怎麼說著說著就隻顧著發怒了,頭發都恨直了也沒見他拿出一個辦法來。
他怎麼了?
不過,無論阿刃怎樣,現在的局麵似乎被方姨控製住了,亡意愣在那裏,手已經漸漸離開了韓飲冰的脖子。
“供奉,她是您的同族,按照族規,放開她就對了。”
方姨仍在繼續著她的勸服。
看著亡意離開韓飲冰的身邊,昆達懸著的心終於放了下去,而方姨,她的眼底亦是現出了一絲寬慰。
嘿嘿。
就在這時,亡意忽然笑了。
他轉過身,對著昆達,笑意中全是陰冷。
“這小子總不是四方家的人了吧,我可以殺了吧。”
昆達一驚,心道媽的老家夥你柿子挑軟的捏啊,那個臉紅脖子粗的家夥就站你麵前,你怎麼不去殺他?
“老王八蛋,你沒機會了!”
是阿刃的聲音,亡意一聽,立即有了戒備之意,但是晚了。
一隻拳頭已經打在了他的胸口上。
劇痛襲來,亡意心中的驚愕卻遠遠的大過了痛,他難以置信的看著近在咫尺的阿刃,不明白他是何時到了自己麵前的。
“挾持我的女朋友?嗯?”
說著話,阿刃再一拳擊出,如中大鼓,發出砰然之響。
“還是兩次!”
再一拳,窩心打出,咯吱吱的骨折聲中,昆達愕然看到,亡意的胸口,已有明顯的塌陷。
“還要殺我的師兄!”
又是一拳,亡意口角溢血,眼球突出,麵上慘紅一片。
他不明白,為什麼自己如同被夢魔魘住一般,在阿刃的拳下根本全無反抗之力,但是一次次的劇痛,開始吞噬他的意識,這個世界,白茫茫一片……。
遠處的身影,卻是越來越清晰,那是一個身形嬌小的女孩,笑容與陽光,在她身上的每一處跳躍著。
小傷……。
亡意喃喃自語。
“為什麼要來殺我!為什麼要一次次的威脅我的女人和朋友!為什麼!”
阿刃雙目赤紅,再出一拳,這一拳的力量是如此之大,以致於亡意幹瘦的身體,被整個擊飛,仿佛是一件器具般,挾著風聲,破空飛出,撞碎了房間另一側的寬大落地玻璃。
碎裂聲中,亡意幹瘦的身體,猶如一隻燕子般在夜空中飛舞著。
夜風與夜色,自玻璃碎裂處呼嘯而入,一絲涼意讓阿刃清醒過來,他呆呆的看著自己手上的鮮血,再看看眾人看他時的恐懼眼神……。
我幹了些什麼?
剛才的血腥記憶再次在腦子裏重複著。
阿刃緩緩的上前幾步,這幾步有魔幻般的效果,昆達韓飲冰與方姨,明明看到他的速度極慢,然而阿刃卻在瞬間走到了破碎的落地窗處,以至於在他們的視網膜裏留下了殘影,仿佛有一連串的阿刃在走動。
這家酒店,是全市最高的建築,足有三十四層。
向下俯視,可將全市的風景攬入懷中,而從這個角度看去,新京市被擠壓成了一整塊黑色天鵝絨毯子,點點明亮燈火是這塊黑色毯子上的耀眼點綴。
黑色中,有一隻白色的燕子,正在夜色中飄浮,幾秒鍾之後,這隻燕子著地,散出了一大灘的鮮紅色。
再見。
阿刃嘴唇動了動,一句無聲的再見,向自己的敵人告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