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話音中的奇異韻律雖然還在,但她的聲音已然沙啞不堪。
時間開始流逝。
是一小時一小時走過的,還是一天一天?
阿刃對於時間的消逝,已經沒有了準確的概念,他隻記得自己飲下了多少口楚自瑤的血,又聽過了多少首楚自瑤的歌。
她的聲音一天啞似一天,她的精神卻越發的陷入了無可挽回的固執之中。
阿刃可以聽到她聲音中透露出的欣喜甚至狂喜,對於死亡,她似乎越來越渴望。
死亡,那是一切苦難的終結,一切悲哀的結尾,到了那處便不再有煩惱,不再有傷心與別離。
這個女孩在自暴自棄,阿刃清楚的知道這一點,是楚仙來的死亡,和自己的死亡造成的麼?
他知道,他卻無可奈何。
一邊是一個鮮花一樣的女孩在漸漸消逝,而在另一邊,勃勃的生機卻在阿刃體內綻放出來。
他體內的純嬰之源,已經不甘於維持在隻保留一點生機的半死狀態,而是開始逐漸的溶解吸納楚自瑤用生命在阿刃體內種下的生機氣,這讓那點生機氣的消耗快了無數倍。
於是,楚自瑤喂血喂得更加頻繁,她的生命消耗的也越來越快。
阿刃無奈的看著這一切,現在主宰他身體的,是一種求生本能而不是他的意識,阿刃根本沒辦法控製。
他隻能看著自己將女孩的生命一點一點的吞噬掉。
吸納了如此精純的生氣之後,阿刃下丹田處的通神之源,似乎開始構建起了一個新的平衡。
以前的那個小宇宙,是以四方生死鑒為中心,所有的力量來源均是出自這個充滿戾氣的四方家寶貝,而此刻,四方生死鑒雖然仍然能夠提供陰極氣,但是這種陰極氣並不能維持這個身體的生機。
於是,所有的一切,不在以它為核心,不再圍繞著它轉動。
一點赤紅色,自原本的軌道上剝離,那是離火決的精華,一點墨色,也離開了,那是黑土決的產物。
這個小宇宙,在吸納了綠色的生機氣後,搭建出了新的宇宙規則。
赤紅、墨黑、瑩綠,三個小球相互平衡與影響,在此之上,是一片濃密如墨的霧氣。
這霧氣是四方生死鑒所化,新的平衡規則中,它不在是中心,但它卻也不甘心於自己老大位置的失去,於是,在平衡中它給自己劃了一塊比較大的勢力範圍,這才勉勉強強的安靜下來。
阿刃的意識就如同一個看客,靜靜的看著這個小宇宙的演化。
舊規則的顛覆與新規則的建立,這個過程是悠長而又短暫的,悠長的像是過了一千年,短暫的又像是眨眼間便已完成。
身為一個看客,在某一瞬間,阿刃心底驟然升起了一個明悟。
原來,所謂的純嬰之體,並非是一種固定的身體狀態,也不是某種至強至大的力量,更不是某種寶貝可以讓你達到的境界。
它是一個規則,一個可以適應任何環境,甚至可以改變環境來適應自己的規則。
通神之境本為天授,武者上通天道才可以領悟,什麼是天道?就是規則!
強橫的未必占優,弱小的也不一定可欺,你仗著富貴與權勢可以占得一時便宜,但到頭來終有一個因果在盡頭等著你。
這就是天道。
武者的天道,不是力量,不是速度,而是對規則的領悟,擁有規則的武者,才是近乎於無敵的。
與此同時,阿刃腦中開始回憶起了某個記憶的片刻。
那是當天在擂台上,楚仙來的驚世一劍。
並非多麼複雜的招式,也並非多快的動作,偏偏就是無可抵禦的,許仙中劍時的驚訝表情也跟著一起浮現出來。
那一刻,楚仙來便掌握了一個規則,或者說,他製定了一個規則。
我能殺了你。
我一定能殺了你。
這就是那個規則,所以,麵對著楚仙來的劍時,許仙隻有引頸受死。
說起來似乎是件很神奇的事情,達到化蝶之境的武者,他的能力已經超乎了世間的既有規則,意誌、信念這些原本虛無縹緲的東西,在這些武者的手中,卻已然體現成為了一種確實存在的能量。
當意誌足夠強大時,規則便產生了。
阿刃有些懂了,他領悟到了一些東西,雖然還有些晦澀不明,但這些東西的玄奧之處超越任何一種武技。
技止乎於道。
阿刃現在看到的,就是這個‘道’。
是天道,是人道,是終極之道。
這個領悟讓阿刃有些欣喜若狂,他就像是一個在黑暗中摸索了很久的旅者,終於看到了彼岸的目的,雖然距它還遠,但是,他畢竟看到‘祂’了,不是麼?
而這一點明悟,也足以讓阿刃做一些什麼。
他在自己的體內製造了一個小小的規則,讓一切走向了寂滅。
就像是在原本就虛弱的宇宙裏,投入了一個可以毀滅一切的巨大黑洞,這是有了領悟以來,阿刃第一次幹涉自己體內氣息的運動。
首先,他分出一絲心神,在離火黑土與源自於楚自瑤的那縷生氣之間,撒下了一個不和的種子,這很容易,知道了精神也是一種力量後,阿刃已經可以讓自己的精神力產生一些效果,三者原本是保持著一種微妙的平衡,阿刃摻雜了一絲精神進去之後,三者的平衡在瞬間被打破,相互糾纏了一會兒之後,純嬰之體又急於讓其再度結成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