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遠沉默。
過了片刻,他才回了一個字:“嗯。”
……
忠武侯府,外院書房。
陽光透過洞開的窗欞灑落,將幽靜的書房照得透亮。
陽光的陰影中,漆著黑漆的書架從地麵一直延伸到屋頂的橫梁下,一排一排,一直延伸到了書房深處。書架上,一卷又一卷的竹簡,卷軸,玉瞳簡整齊排列,密密麻麻,仿佛看不到盡頭。
書房中央,一座巨大的沙盤橫陳在地,上麵丘陵起伏,山川環繞,赫然是整個大獠的縮影。
沙盤旁邊的桌案後,薑斌穿著一襲暗紅色的蟒袍正身而坐,右手拿著一個玉折子,微側著頭正自出神。
仔細看去,那玉折子潔白如玉,上麵有古樸的金色花紋環繞,一行行字跡清晰地顯現其上,赫然是幾乎人手一本的“大獠風雲錄”。
一個清瘦的黑袍人拿著部竹簡從書架中走出來,見到這副畫麵,頓時神色一動,露出了幾分微妙之色。他步履輕緩地走到桌案旁,隨手找了張椅子坐下,淡淡道:“後悔了?”
薑斌回過神來,側頭看了他一眼。
“後悔談不上。”他隨手放下大獠風雲錄,微沉的眉宇透著股沉肅和冷凝,“定山這孩子城府太淺,太容易相信別人,凡事都憑著自己的心意行事,絲毫不考慮後果,這樣的性格根本就不適合成為這忠武侯府的主人。就算他在修煉上的天賦再高,也隻能成為一把利劍,而非領袖。我不覺得自己的決定有錯。”
黑袍人看著他,目露戲謔之色:“可你沒想到,輸的居然會是薑定北。”
這一句話,如同一柄利劍,直戳人心。
薑斌眉峰一抖,臉色頓時變得有些陰鬱。
黑袍人沒有看薑斌,隨手翻閱著竹簡,一心二用地說道:“我早就說過,薑定北這小子太過貪心,注定走不遠。如今也不過是證實了我的判斷而已。”
薑斌一梗,過了好一會兒,才說道:“可你也說過,定山這孩子太過簡單,一眼就可以看透,很難在這修行界生存。”
“很難生存和注定走不遠還是有區別的。”黑袍人不以為意,“沒有城府可以培養,太過簡單直白,自然會有時間打磨,隻要他活的夠久,總有一天會變得足夠謹慎,足夠成熟。唯一的問題是,他究竟能不能撐到那時候,這其中不確定的東西實在太多。但是薑定北……”
黑袍人頓了頓,神色終於認真了幾分:“他有韌性,有毅力,有魄力,有足夠的領導能力,心也夠狠,是個成大事的人。可是,他的心太貪。”
“你要明白,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忠武侯府在大獠的確是權貴,出了大獠,卻根本不算什麼。就他這種性格,如果真的繼承了忠武侯府,你以為他會安於現狀嗎?會跟你一樣矜矜業業地暗中壯大忠武侯府的勢力嗎?”
“他絕對不會。”
黑袍人的聲音舒緩,卻有力,一字一句,仿佛重逾千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