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也知道,解放前咱們這裏不太平,富饒的微山湖成了眾人眼裏的香餑餑。當時情況複雜,有國民黨,有遊擊隊,有鬼子、有漢奸、有湖匪,就苦了我們這些種地的大戶,他們或催糧、或借錢,我爹都應著,鬼子和漢奸讓他當維持會長,他就當維持會長,國民黨讓他加入敵後中統,他也跟著加入中統,給國軍收集情況,遊擊隊沒有糧食沒有槍,他也想辦法給弄,就是胡匪有難,他也給提供幫助。
由於我爹處事圓滑、謹慎,又不得罪任何的一幫,所以讓整個村子的百姓免受荼毒,在抗日戰爭的時候,雖然我爹是維持會長,但沒有做過對不起良心的事,沒有出賣任何人,以至於和八路軍、國民黨都是朋友。我也就是在抗日戰爭的第七個年頭出生的,我上麵還有一個哥哥。到了四五年,抗戰勝利了,接著就是國共和談、戰爭、再和談,由於我爹保持著兩邊都不得罪,無論誰來了,我爹都會盡力幫忙,所以我們一家的日子還算安穩。
時間到了一九四八年十月,那一年淮海戰爭打響了,本來快過年了,我娘領著我坐著馬車去姥姥家,結果淮海戰役就打起來了,我娘在娘家回不來家,等戰役結束後,我娘回家一看傻眼了,家裏已經變成了焦土,我爹和我哥都生死不明,人生在亂世命如草芥,生死誰也預料不了。當時我娘幾次哭死過去,幸好我爹生前做了不少善事,莊上的鄉親幫我娘,埋了兩個空墳子。裏麵連衣冠都沒有,隻是捧了住處的兩捧土放在裏麵。
就這樣我們家由一個地主,變成了徹徹底底的貧農,解放後,我娘和我還算是可以,我爹以前幫助過的遊擊隊員,有的已經當了大官,他們和莊上受我家恩惠的人,對我們照顧有加,劃成分的時候,把我們家劃成貧農。劃成分是土改的時候劃的劃階級成分,簡單說來,就是依據土地占有、是否勞動、有無剝削這三大標準,將生活在農村中的人,劃分為地主、富農、中農、貧農、雇農等不同的階級。到後來成分成了找媳婦、談對象、當官、找工作的主要依據,那年頭最吃香的就是貧下中農。
由於我的成分好,上麵又有人幫忙,所以我不但沒有挨鬥,還順利的上了學,作為貧下中農的好苗子,被安排進入了公社裏的食堂,成了一個廚子,這可是一個肥差。當時我都春風得意,還找了一個對象,眼看就要結婚了,結果文化*大*革*命暴發,上麵保護我的幹部被打倒,我的身份被揭穿,頓時我成了打入人民群眾內部的特務、壞分子。就這樣帽子一戴就是十幾年。直到一九八零年我才平反。
這時的我三十好幾,家徒四壁,成了真正的貧農,公社裏的食堂,也不能再去了,就回到了莊上,開始和大多數人一樣,在微山湖裏打魚為生,時間一轉眼到了一九九零年,這時改革的春風來了,和海外的親友聯係不再被扣上特務、反右壞的罪名,可以和國外的親戚通音信了。
這一天我正在打魚,忽然郵遞員給我送來了一封信,信的署名竟然是我大哥的名字,我趕緊打開看,才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原來當年我跟著娘去姥姥家,我爹他們被國民黨敗軍挾持著到了南京,在南京又到了杭州,最後由杭州到了香港,這些年來音信不通,後來放開省親,他們不知道我們在亂世中是死是活,試著聯係一下,他對我說,我爹在十年前就去世了,臨死的時候,還想著回到家鄉看看,並且囑咐我大哥一定要找到我們娘倆。
我一遍一遍的看著信,直到眼淚把那封信打濕,不能再看。有了大哥的地址,我趕緊給大哥回信,就這樣我經常和我大哥書信往來。時間一晃到了九四年,我大哥說要回家鄉,我一聽大哥要回來,當時就高興壞了,他是我唯一的親人,我天天盼,終於有一天,來了一個戴眼鏡的人,領著一個漂亮的小姑娘。男的西服領帶,戴著金絲眼鏡,看上起和我長得有點像。女孩穿的時髦衣服,看上去漂亮極了,就像是電影明星。
我看見那兩個陌生人,雖然是第一次見麵,但不由的一陣心悸,那個人也看著我,我們兩個看著看著就抱在了一起哭起來,俗話說血脈相連輩輩親,打斷骨頭連著筋,分別幾十年,我們兄弟終於見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