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水以南,天灰日暗。
官道上數以萬計衣衫不整的敗兵和舉家南遷的平民們頹敗的行進著,仿佛世界末日來臨一樣,馬嘶聲和孩童的哭泣聲更讓這隊人馬士氣低下,強大的楚國就這樣兵敗而歸。
三日之前,六月二十九,忌兵事。
楚大宰伯州犁三諫楚共王不宜為左右逢源的鄭王鄭伯而出兵襲晉,然而楚共王以莊王邲之戰大敗晉之驕勝,執意出兵,全然忘記城濮之戰兵敗之痛。
晉厲公親率四軍迎戰楚共王三軍於鄭地鄢陵,三日之內連挫楚軍,殺楚中軍將領子反,殲敵兩萬,傷楚共王,迫鄭降,兵越許蔡二國,直迫楚軍敗至淮水以南,楚共王憑借淮水之險才得喘息之機。
是役,公元前575年。
春秋之際,大略以江、河為界,形成楚、晉兩大國長期爭霸的局麵。江之北河之濱諸國,多從晉;河之南江之濱諸國,多從楚;不幸處於晉、楚之間的部分小國,則隨時觀望,晉強則附晉,楚盛則從楚,每竟可免於亡國,鄭國就是這樣一個兩麵逢源的小國,然而在鄭伯的多番挑事下,竟讓晉楚兩國三番兩次大戰於長江黃河之間,小國平民苦不堪言。
每逢戰亂,孤兒倍增。在這湧亂的人群中,便有著眾多戰亂中走失或父母亡去的孩童,沒有了生活來源,無論是孩童或是成人,在這紛亂的春秋時代,隻有死路一條。
官道邊沿,一位瘦弱的少年踉蹌了幾步,仰麵倒下。過往的路人見慣了這種場麵,沒有人為他駐足,隻顧著不斷趕路,多走一步就離淮水背麵的晉軍遠一步,便少了一份危險。
這人群中有一位身穿白色布衣,頭紮白髻的中年男子顯得格外引人注目,與眾不同的不僅是他幹淨的布衣和背上背著的長形包袱,還有他出奇平淡的麵容,與驚弓之鳥的軍民形成鮮明對比。他收斂精芒,目不斜視的隨著人群走著,突然他停下腳步,不單是因為他感到路邊這虛弱但悠長的氣息,而且他的餘光和直覺讓他停步,似乎有什麼靈性之物在呼喚他的停步。
路邊倒地的少年似乎已無生機,但他身上泥水之下的華服引起白衣人的注意,少年皮膚白淨,麵容清秀,不像是山中凡夫俗子,倒像是貴族子弟,少年的左手平放胸前,右手淹沒於泥水之中,混濁的泥水阻擋不了白衣人的目光,他隻略催功力,眼露精芒,發現少年右手緊握,從指縫裏一點綠光漫射出來。
白衣人覺得事有蹊蹺,便彎腰抱起泥水中的少年,雙手暗自運功,向少年體內輸入真氣,保其性命,一邊離開了人群,消失在樹木之中。
漢水之南乃楚國重地漢陽城,此城控製著漢水上所有舟船往來,又乃楚國運輸兵員之要道。沿漢水而上可至秦國渭水,過了渭水便是秦都鹹陽;沿漢水而下可彙至長江,漢江之間便是楚都郢;從長江順流而下,便可達吳越二國;漢水上方為淮水,淮水以北有蔡、許、晉、宋、鄭、魯、衛眾國,其中晉為楚之宿敵,自楚莊王以來,兩國之間大小戰役不下十場,其中最著名便屬城濮之戰、邲之戰和當前的鄢陵之戰,楚國敗二勝一,鄢陵之戰雖讓楚元氣大傷,但還不至撼動強楚之根基。漢陽城不論從地理地勢、交通運輸和軍事補給上,都是楚國的重地之重。
漢陽城西邊約百裏有一座漢津山,山高險陡、樹木叢生、怪石粼比、人跡罕至,但風景之秀麗也非人間可比。
漢津山半山腰的一塊大石上,一位身穿粗布衣,腳穿草鞋的少年正斜躺在大石上,翹著二郎腿,頭上破舊開叉的鬥笠半掩著他的麵容,隻從微露的部分看到他膚色如銅的下巴和含著馬尾草的嘴角,他身邊放著一捆紮好的木柴和一把板斧。
片頃,便有人聲往這邊穿行來。
“小樵夫呀小樵夫,我隻離開這一會,你就躺下偷懶了,你的皮肉該不是又想起爹的木棒了吧?”一陣甜美的女聲先傳入耳,接著從樹林裏走出一位少女,少女麵容清秀,雙目清澈,長發從中間束起,嬌小的身材剛開始發育,既有少女的可愛姿態,又有向成年女子轉變的豐美,著實一個美人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