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與你說,東阿城那東平湖你沒去實在是太可惜了!到了正午之時,齊,魏楚三國商船往來密集,湖麵上也不知百艘千艘!”
田複樂嗬嗬的躺在牛車上,與昭雲、子容、子陽等人講述著東平的美景;他的兒子側躺在一旁甜甜睡著。
這是個很乖的小孩,並沒有因為牛車怪異的味道以及顛簸而哭鬧。
“還有湖上的那些山包,一個個青蔥翠綠,美不勝收!若是給船家多點錢,他們還可以帶你去山包上看看呢!”
田複一人誇誇其談,而剩下所有人都是他的聽眾,靜靜聽著他對家鄉的描述。
即便他笑得很開心,可所有人心裏都有一種沉痛之意,除了一直用自己研究著穴位,早不食人間煙火的子容。
剛才秦越人親自與他把過脈了,他的肺部疾病不是醫藥針灸可以治療的,到了雷雨天氣他都會呼吸困難,說不準哪一日便會命喪黃泉。
作為病患,他有資格知曉這一切;可令人詫異的是,田複知曉此事後並不如他們想像般激動,反是興致勃勃的與他們聊起了天。
與昭雲第一次見到他一樣,他依舊是那般樂觀。
見眾人悶頭不說話,田複也不尷尬,自說自話的問道:“我們是去鹹陽嗎?鹹陽好啊,聽說秦國法律最為公正,我還從未見識過呢!還有函穀關,聽說是天下雄關,據黃河之險要,阻九國諸侯……”
田複又是巴拉巴拉說個不停,說的子術都煩了,罵道:“你這家夥,知不知道你隨時隨地都有生命危險?還在這裏與我們聊天,一點危機意識都沒有!”
田複的笑容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副意味深長的表情,似乎想笑,又似乎是憂鬱。
“生而為人,豈有不死之理?不過早死晚死罷了!若非這孩子,當年那場暴雨下,我也是該死的……”
“我是齊國田氏之後,但兩代以前,血脈便已稀疏,到了我這裏已是徹底沒落,隻剩下一棟不大不小的房子罷了……”
“半年前的某一天,東阿下起了暴雨,而我們家因為房梁年久失修,坍塌了下來;她為了保護孩子……去了,而我也被木樁刺入胸口,如一個將死之人。”
“苟活到現在,我還有何怨言?可唯一讓我放心不下的便是這孩子……”說著,他溫柔的看著自己熟睡的孩子,“我不知道我能將他拉扯到多大,可我不願意麻煩丁,他已有兩個兒子……”
聽著田複述說自己的故事,沒有人再說話;雖然在這世道上哪家哪戶都有難事,可是悲傷的故事,終究令人動容。
“所以你賴著我根本不是為了吃剩飯,而是為了找人撫養你的兒子?”
田複點了點頭,可昭雲頗為不解:“你無論找誰也比找我好啊!為什麼賴上我?要是這麼回去,別人還以為這是我私生子呢!”
“哈哈哈哈!”田複忍不住大笑了起來,方才那種壓抑的氣氛蕩然無存,“你年紀輕輕便有此等作為,且為人公正坦率,我覺得我兒子跟著你,定然會有一番作為!”
“……你哪裏來的自信?”
子明挖苦道:“跟著他不靠譜,還不如跟我們一起學醫術……”
“子明,你失禮了!”
子豹輕喝一聲,子明隻能吐吐舌頭,又縮了回去;剛才他說話確實欠妥,這不是間接咒別人會死了嗎?
田複隻是笑笑,並不責怪:“諸位好意,我心領了;不過我並不希望我的兒子學習醫術……並非是我輕視醫術,隻是我覺得諸位累死累活救死扶傷,卻終究有人冷嘲熱諷……我並不希望我的兒子過這種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