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少年總多仇(1 / 3)

———軍營大寨不遠處———

夕陽照在函穀關的山隘上,霍長風站起來,佝僂的背影微微挺了挺,朝滿身血跡的少年走來,麵容從冷淡變得猙獰,有些戲謔道:“那個女人殺了我侄子的妻兒,我這一輩子都不想讓她死,讓她看著自己的孩子被我折磨死。可她還是死了,沒想到你的命這麼硬,腹中經脈全斷不死,十五暗衛追殺不死,現在還敢來報仇?知道嗎,我是多麼希望華青現在還能活著,能親眼看到你死在我手上。”

他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少年,嘴唇蠕動道:“你。為什麼用這種眼神看著我?”

少年嘴角露出一絲冷笑:“那要怎麼看你,仇視嗎,還是乞求?”

少年帶著憐憫的目光看著眼前這個瘋老頭,隻是憐憫,沒有摻雜其他色彩,好像倒在地上的不是他一樣。

他,安子木。一個為了報仇活了十七年的少年,潛入軍營,摸爬滾打。從步兵幹到步兵長,再幹到百夫長。才十七歲,就經曆了如此坎坷的命運,為的隻是替他那素未門麵的母親報仇。

可是他,還是失敗了。

敗給了這個身經百戰的將軍。

他,還是太年輕。

“你的眼神,出賣了你。”霍長風似乎不急著將少年殺死,緩緩道,“我殺過的人,不計其數。他們每一個,都和你剛才一樣,那眼神,充滿著殺氣。”

少年不答。這時候,再說什麼都是多餘的。

他,本來可以再等上十年、二十年的。可是,霍長風太老了,他怕,怕這個老人病了、死了。那樣的話,實在太過便宜他了,所以他動手了。趁著霍長風慣例的尋崗之際,策劃了這場驚心動魄的刺殺。

“能夠隱忍在軍中這麼多年,為什麼不再多忍幾年呢?可惜啊,現在你要死了。”老人的刀舉了起來,“我向來不會給敵人任何機會,所以……”

刀,緩緩落下。

一道金光劃過,像極了驚雷。霍長風的眼眯了起來,但是刀還是穩健的落了下去。戰場刀光劍影,什麼場麵沒有見過,就算血糊了眼睛,他照樣落刀。

很可惜,這次刀沒有落下,他被掀翻了。一股巨大的推力將他的刀阻擋住了。

霍長風看著金光收斂,久久不語,怒眉冷豎。

一隻騾子馱著安子木飛快地在函穀關口跑著,一人一騾漸漸開始虛幻起來。

安子木笑看著霍長風臉上複雜的表情,喊道:“等我再臨大唐,不光是為娘親報仇了,定教汝死無葬身之地!”

“哈哈!”

“啊!”

霍長風瘋了般站起身來,在安子木消失地一瞬間在地上劈出了一道溝壑,發瘋似地咆哮著。

……

……

落雨滴答,蹄聲嗒嗒。

狹小的窄道內雨下個不停。

少年坐在騾子背上,臉色蒼白。雨中,頭發緊貼在一起,雨水順著發梢滴落,落在眼瞼上,少年揮了揮衣袂上久積的雨水,拿手擰去,抹了把臉。血跡斑駁的衣服被雨水暈染開來。

“你說你怎麼看都不像隻驢啊。”少年摸了摸騾子的鬃毛,聲音有些虛弱。明明是頭騾子,可這騾子竟然說自己是頭驢!

騾子極為厭惡地掙脫開少年那邪惡地手,身子一抖,發出詭異地黑色玄光。身體有了極大的改變,真成了一隻黑毛驢,翻著白眼,忿忿道:“滾你娘個蛋,老子的毛是你摸的嗎?告訴你小子,傷好了趕緊給我下來,老子可不是用來馱你的。”

狹窄的空間中隻有一人一驢,不是少年說的話,自然便是那頭驢子在說話。當醒來聽到驢子第一句話時,安子木確實以為見著鬼了,使勁地揪著那驢子的耳朵,想要看看是不是真的。當臀部付出了慘重的帶價,印上兩排牙印後,安子木才確定就是這頭畜生。

“你怎麼會在軍營中?”

大概是覺得無聊了,幾十年不開口的驢子也想把肚子裏那些東西搗騰出來,便開始娓娓道來。

“當年啊……老子風流倜儻,玉樹臨風……”

“挑重點。”

“這他媽不是重點嗎?若不是老子不風流倜儻,不玉樹臨風,會被拉去軍中拉草料?”瞎話說出口,黑驢自己覺著都有些變味,急忙話鋒一轉。

“老子當年在摩訶,就怕被……咳咳,長得太帥,就怕被那群胭脂俗粉勾搭去了,所以變成一頭騾子,好讓那些個俗不可耐的笨灰驢離老子遠遠的。”

黑驢滿口粗俗詞兒,時不時咧咧嘴,兩排大白牙要多欠揍有多欠揍,實在不是什麼好東西。

“你來自摩訶?”

“老子當年在摩訶那可是叱吒風雲。喂,你小子笑什麼,我****個仙人板板!”小驢子火爆脾氣一上來,差點把安子木顛下去。

“怎麼,不允許啊?要不是運氣差,出了風沙渡重傷了,老子要多瀟灑有多瀟灑,還至於心驚膽戰地裝了幾十年的啞巴嗎?老子好不容易逃出摩訶,就被那軍痞子逮著了,知道老子有靈性,就他媽……”

黑驢來了個意猶未盡。

見安子木不說話,似乎在想著什麼事,黑驢眼中閃過一絲狡黠。

“怎麼,霍長風是你仇人?那感情好,咱們也算尿一個尿壺的了。”小黑驢一臉嘲諷地表情,白眼上翻,還時不時從鼻孔中噴出兩道粗氣,將落下的雨絲都吹歪了。

“你這些個葷話都是從軍營痞子那邊學來的吧。”

驢子白眼上翻,算是默認了。

旋即抖了抖身上的積水,濺得安子木一身驢騷味。狹小空間一直通往遠方,隻有落雨聲,滴答響起,叮咚落下。